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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冯月楼欺凌后,我回了趟娘家。

我娘看见我的伤,心疼不已,拿了买牛的钱,去给我买药。

我拦她,她却执意要去。

「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可千万别落下疤瘌。唉,日子最难的时候,我们可都舍不得让你干一点重活呀!她怎能打你!」夜晚,豆大的烛火旁,我娘轻手轻脚地给我上药。

我眼里蓄着泪,向我娘诉委屈:「阿娘,我原本想着,陪二姑娘出嫁,只管认真做事,将来混个管事婆子,也是一辈子的指望。可如今……唉,她是越发不拿我们下人当人了。」

我娘从炕柜底下取出一个麻布包裹来,打开一看,存了好几吊钱了。

她振奋了些,对我说道:「你的身契上写的是八吊钱,只要我们还清了,没有不放人回家的道理。」

鼻腔一酸,我又愧疚又感动,扑进娘的怀里,哭道:「家里不景气,买头老黄牛都攒了好几年的钱,你们是何时打的这主意?我爹爹可知道吗?」

我娘说,我爹不仅知道,更是牵头拿主意的人。且不说我快到了婚嫁的年纪,只见我被主子这般欺负,也是不能忍的。

我娘让我再等三年,到时候攒够钱,我也熬大了年纪,只管说是帮我在老家寻了门亲事,要接我回家去,自然就得了生路。

我破涕为笑,问我娘,哪来的亲事诓骗冯月楼。

我娘朝西面的邻居家一指:「你可记得,镇子上开武馆的陈家?他家三小子,前两天还向你爹打问你呢。」

陈三郎,我自然记得。

自小一起玩耍,打泥巴仗,我个子小、身体弱,谁都打不过。偏他小小年纪就膀大腰圆的,挡在我身前,谁也欺负不了我。

回忆里,他明明是个嘴笨的大胖小子,可听我娘形容,现在竟是个又高又壮的稳重人,在帮他爹经营武馆。

说不上有什么情意,我只是觉得,男婚女嫁原是人之大伦,能嫁个安稳过日子的,就很好。

我就是指着这个念头,在冯月楼身边撑下去的。

谁知,她一语成谶,儿子刚满一岁时,将军竟真的战死沙场了。

灵堂之上,想起将军向来宽仁治下,倒是和陈三郎一样怜惜弱小,颇觉惋惜,我还为他洒了不少眼泪。

可冯月楼,他的发妻,与他生了孩子,到终了,也只是假模假样地号了几嗓子。

是针扎一下,都落不下泪的。

她从来只爱她自己。

而我深知,冯月楼想的只有一件事:尽快扶棺下葬,熬过头七,她好带着儿子快快回伯府去。

不过回府也好,上赶子巴结她的丫鬟婆子多了,我也少做那眼中钉。

原本我想着,在伯府再熬个三四年,到时候,我爹娘攒的加上我自己攒的钱,还清了卖身钱,我就能脱离苦海回家了。

谁承想,冯月楼三年的丧期才过,老爷就给她又找了门亲事:

御史中丞,梁劲松。

冯月楼在家过得如地头蛇一般,哪肯再出府。自然哭哭闹闹,绝不答应。

大夫人连日来病重,许是想到自己也不能护这宝贝女儿一辈子,就劝道:「月丫头,你岂不看,这位梁大人一表人才,如今更是朝廷新贵,比你爹还要得势的。」

「何况他也是个双亲亡故的,朝中事务又多,忙不及抬举妾室,断没人给你气受。」

冯月楼砸了几个花瓶茶盏撒泼:「既是个朝廷新贵,又一表人才,哪里还轮得到我个寡妇?我常与京中贵女往来宴会,早传遍了,这梁劲松是块出了名的顽石!」

「御史做的就是得罪人的事,他将文武大臣得罪了个遍,这才没人肯嫁他!我可不去受气,当那冤大头!」

大夫人急得一阵猛咳,我看不下去,上前帮她顺气,跟着劝道:「听闻老爷只提了一嘴,这位大人便许了二姑娘做当家主母。一道墙隔开前后院,在前他是顽石,在后他自然待姑娘和善。」

冯月楼轻蔑地质问我:「你又怎知他不会苛待我?」

见大夫人和缓了几分,我站起身,又扶冯月楼坐下。

我给她斟茶,这回留着心眼,将水壶远远拎着:「姑娘只管去想,他做的是什么?既然专做参奏朝臣的事,他自然更怕别人拿住他的错。莫说苛待妻妾,哪怕是装的,他也得装个夫妻和睦给世人看呀。」

大夫人连连点头,附和我:「岁檀说的是个正理。御史台身居高位的那几位大人,连妾室顶多都只纳一个,你自然不必怕什么。」

「唉,怪我老来一身病,不中用了。你一个寡妇还带个小子,以后等你那庶出的大哥承袭了爵位,我只恐、只恐他们不善待你啊……」慈母落泪,冯月楼终是有些不忍,松了口。

她可以嫁,只是要那梁劲松答应,准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过门,一应吃穿用度都照着嫡子将养。

冯月楼待她的儿子,比她娘待她还要宠溺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原也是对的。

老爷去商议一番,回来后说道,那位梁大人答应得很爽快。

「他如今也二十好几,到了婚配的年纪。御史台是什么地方?最是知礼守法的,他若是迟迟不娶妻,圣上也不待见。」老爷也来给冯月楼宽心。

「如今我们主动提了,又没旁的人来抢,他自然该感恩戴德地应下。月楼你只管嫁去,你是我们伯府的嫡女,凡事有爹爹给你撑腰。说到底,梁劲松也是高攀。」

如此,我又跟着冯月楼再嫁梁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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