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今天却在阿爹面前一直笑。
她双手勾住阿爹的脖子:「只要将军与妾再做一夜夫妻,妾就写这封信。」
阿爹眼神警惕:「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阿娘楚楚可怜:「妾一个弱女子能耍什么花样,妾只是太思念将军了。」
「与将军成婚的那四年,是妾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今夜之后,妾会写下这封信,也会服下那颗药丸,妾便死而无憾了。」
我觉得不对。
这不像我的阿娘。
我的阿娘是恨阿爹的。
虽然她从不在我面前提起阿爹。
可我就是知道。
阿爹反问:「若是我不愿呢?」
阿娘敛了神色:「那妾也不能满足将军的愿望了。」
阿爹冷笑一声,答应了。
他去沐浴的时候,阿娘重新装扮自己。
她在唇上抹上鲜红的口脂。
那样鲜亮的颜色下,她却有种无悲无喜的平静。
然后她打开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出吞了下去。
我闻到房间有种淡淡的香甜弥漫开,让我心跳加快。
堂姐立刻捂住我的鼻子,拉着我回到厅中。
厅中婶娘们还在歌舞,伯父们也开始喝酒。
燃烧的炭火味,胭脂味,酒味像一团厚重的棉花向我压下来。
我心中烦闷,便走到外面吹风。
十几个黑甲士站在院子里,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听说当年祖父逃到北地后,和那边的人结了同盟,自立为帝。
北地的人身强力壮,随着祖父一路南下,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些黑甲士让我有些害怕,我忙又回到厅里。
祖母这时候说她乏了,要回房休息。
她把我和堂姐也叫到她房间,让我们今晚和她睡。
我困的睁不开眼。
迷迷糊糊听见堂姐将刚才看到我爹娘的事都说了出来。
祖母回道:「他比他的哥哥们能成大事,也比他们更危险,咱们要小心。」
我想问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我太困了,终于没撑住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堂姐和祖母都不在。
我揉着眼睛去找阿娘,经过前厅时,叔伯们伏在桌上沉睡着,婶娘们也睡着。
从大伯父身边绕过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睛,像猫看着老鼠般看着我。
我以为他们睡着了,没曾想他们这般警醒。
难怪祖母昨天叮嘱婶娘们要谨慎小心,不可妄动。
我快步走到院子里,阿爹在雪中练剑。
他赤着的上身遍布新旧交错的伤痕,那是战场的痕迹。
我不由停下脚步,他也停下剑。
我们在雪中相望。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清晰的看见他。
他很年轻,也很好看,和裴竟不分上下。
但他比裴竟更让我害怕。
他向我走了过来,我局促的撒腿就跑,一口气跑进阿娘的房间里。
房间很凌乱,昨晚让我心跳加快的香味还残留了一些。
帐中的阿娘蜷缩着身体还在睡。
我轻轻爬上床,看见她唇上鲜红的口脂已经没了,唇也破了。
她蹙着眉眼角有泪,像是在梦魇中。
我忙将她摇醒。
她迷迷糊糊看着我,眼神渐渐清明:「那个男人呢?」
我想她说的是阿爹:「在院子里练剑。」
她喃喃一句:「他竟然还能练剑。」
说完她就咳嗽起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阿爹这时也走了进来。
阿娘让我走,可阿爹却让我留下。
他催促阿娘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