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露很轻很轻地说:「那年夏天。」
我跟她在一起度过了很多个夏天。
可只有一个夏天,被定义成——那年夏天。
陈露那阵子生病了,总是肚子疼。
去检查过后,医生说她性压抑,建议她谈个男朋友。
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容易得病。
我俩坐在小床上,电风扇吹得呼啦啦响。
她那个时候,就挺讨厌男人的,更别提谈恋爱了。
我想不通,她好好地怎么就性压抑了呢。
我问她,她只是烦闷地看着我。
我说:「要不你看个片儿?」
那个夜晚,就那么奇怪地开始了。
陈露挑了一部法国的浪漫唯美电影。
一开始,我们都不以为意。
我坐在床边玩儿游戏,她一边喝果汁一边看。
陈露笑话我:「赵飞扬,你可真够怂的,这都不敢看。」
「不就那么回事儿吗!」我扑过去吓唬她,「让本侠女来向你讨教几招。」
陈露身材很好,白皙香软,我平时就爱贴着她。
闹腾着闹腾着,陈露的表情不太对了。
我一时间有些无措。
我要起来,她捏住我的手。
她没有说话,只用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哀求我。
投影的墙上,电影还在放着。
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她在我耳边,教我该怎么做。
到了最后,陈露四肢发软地躺在床上。
我不敢再多看她一眼,逃去了浴室。
等我洗完澡再回去,陈露已经换了衣服跟床单。
她表情如常,白了我一眼:「赵飞扬,你属狗的吧!咬死我了!」
我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气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找个男朋友治治你吧。」
后来我总是莫名其妙会想起那个夏夜。
窗外大雨倾盆,风摇动着大树,将玻璃撞得作响。
屋内潮湿、闷热,空气都纠缠到令我无法呼吸。
狭窄的房间里,充斥着陈露身上散发的香气。
陈露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玫瑰,泣着花露。
在我的手中绽放,然后破碎。
我以为她早已忘了,所以从不敢提。
原来,我们都没有忘记。
回忆起过去,我许久没有说话。
陈露坐直了身子,她凝视着我。
「赵飞扬,从今以后,我们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她眼中,有悲哀,有叹息,有未尽之语。
我明白她什么意思。
这条路不好走,她不想拉我入悬崖。
我有父母、有亲友。
人活在这世上,不光为自己,还得为家人考虑。
而陈露,她要光明正大的爱意,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她还要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
这些,我能给她吗?
我跟陈露,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却可能做不了一辈子的爱人。
比起跟我在一起,陈露更不想失去我。
就算以朋友的名义陪伴着我,看我结婚生子,看我白发苍苍。
她也觉得知足。
可我知足吗?
没有答案。
我说:「让我想想,陈露,我们都别急。」
转眼间我跟陈露两个月没见了。
她说:「赵飞扬,我们分开一阵子吧。你对我只是朋友之间的独占欲,一旦你有了新的好朋友,会很快忘掉我的。你这个人,对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
就这样,我们没有再见面。
我看见她的朋友圈,她在出差,应酬,开设新的品牌。
而我呢,毕业答辩,思考着工作还是考博。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不那么准时地露面。
每天早上,楼下的大爷打太极,阿姨跳扇子舞。
我妈闲下来包饺子,我爸在阳台上种菜。
我看到小飞虫撞到玻璃上,悄无声息地死掉了。
我看到我爸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太阳下面无新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我跟陈露,为什么不能做爱人呢。
这地球上,多我们一对同性恋人,又怎么样呢。
我妈包她的饺子,我爸种他的菜。
我们不会引起环境污染,更不会引发病毒暴发。
对不对?
于是,我坐在椅子边上给我妈擀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