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照顾我的嬷嬷说,爹那晚叫了好几次水。
回到恒阳后,娘重获宠爱,势头渐渐压下了生下儿子的姨娘。
我也跟着过了几天好日子。
无聊的时候,娘就会教我认草药。
什么草药止血,什么草药有毒……她讲得很细。
每天我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娘就会用细竹篾抽打我的手心。
我疼得哇哇哭。
每当这时候,娘又会红着眼耐心地哄:「潭儿要快快独立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娘。」
我含着泪,努力点着小小的头。
「可是娘,外祖父为何不来看我们?」
回到恒阳月余,外祖父家没有一人上门,娘递出去的帖子也都石沉大海。
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揉了揉我的头:「因为你爹不想让我们见,所以我们见不到。」
「为什么?」我问。
娘语重心长地说:「因为,只有见不到,你爹才能从你外祖父那里要更多的钱,哪日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我便是兔死狗烹的下场。」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对爹的恨意像野草一般疯涨。
果然好景不长,爹爹率领的军营中开始出现窃窃私语,皆是说娘被金兵玷污了身子,以身侍贼,这才保下一命。
他们还谈论起了孙康清,说她不堪受辱以死明志,是女子典范,娘也应该效仿其烈性。
爹曾来试探:「潭儿,在金兵那里时,你可能见过有男人进过你娘的营帐?」
「有啊,还很多。」
爹当即沉下脸,拔剑就要冲出去:「贱人,竟然敢骗我。」
嬷嬷吓得跌坐在地。
我也被吓白了脸,却还是死死抱住爹的腿,大声哭喊:「娘懂药理,金兵看她貌丑,便打发娘去伤员营帐做帮手,娘如果不去做帮手照顾那些伤病,潭儿就要饿死了,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该喊饿的。」
「你别怪娘了。」
我哭得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
爹愣住,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嗓音艰涩道:「潭儿,骗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可想好了。」
「那慕容回是出了名的杀神,可你和你娘可不像连饭都吃不饱的模样。」
爹果然生了疑窦。
和娘猜测的一模一样。
我抹干眼泪,抬起稚嫩的脸庞,孺慕地望着头顶那张逆光的脸,抽抽噎噎地说道:「娘说是因为孙康清姨姨,她每天晚上都去慕容回那里,早上才会回来,慕容回可凶了,姨姨身上总是带着伤。」
听我说完,爹态度瞬间软化不少。
他矮下身,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开。
嬷嬷后怕地过来抱住我,抚着胸口念叨:「可吓死奴婢了,大小姐是个懂事的,夫人知晓后定要心疼坏了。」
我看着爹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头。
夜里,爹喝得烂醉,来到娘的房中。
见他来,娘双眸瞬间晶亮,起身迎上去,拿出了新做的荷包。
「这是妾亲手做的,可以安眠。」
娘解释完,为爹换上,将就旧荷包摘下随手扔在一旁。
爹目光幽深,这一夜,索取了无数次。
天光蒙蒙亮的时候,爹起身要去议事。
娘服侍他更衣,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两人刚成婚的时候。
爹看着眼前这一幕,神色有片刻愣怔。
可很快,他抬起手制止了娘为自己系腰带的动作,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婉娘,如今局势动荡,我麾下又有不少兄弟,如今正值招兵买马的关键时刻,那些传言作为你的夫君,我是不在乎的,可那些投靠我的人,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娘低垂着头,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她秀美的脖颈上。
爹喉结滚动几息。
就听到娘哽咽着开口:「婉娘明白了。」
「妾唯有一个心愿,临死前,能再见双亲一面。」
看着我娘这一副顺从的模样,我爹终于还是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