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不去看他,「江大人别做无用功了,两个锦盒我会送回你府上。」
江辞舟是个聪明人,他垂下眼眸,声音压得低低的,
「是吗?是我自负了,我还以为在朝闻兄眼里,我是不一样的。」
我眼皮一跳,没接他的话。
早朝结束后,我照常在院内整理古律法。
很多藏书没有得到妥善的保存,上面的字迹逐渐模糊不清。
我一点一点辨析着上面的字迹,然后誊抄下来。
以往这个时候,江辞舟都会坐在我身边。
他也会拿着一本古籍,似乎看得认真,可每当我一抬头,都能对上他的视线。
今日,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
江辞舟不会来了。
他正在外头与几位同僚闲谈。
这样年轻有为、样貌俊俏,又尚未婚配的臣子一向是京城热议的对象。
「江大人,听说你尚未娶妻啊,我有个女儿,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改天你来我府里见见?」
「哎去去去!江大人把你当同僚,你还想当他老丈人了?你这老东西,怎么不知羞啊。」
「江大人没有婚约,又一直没娶妻,难道说有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我的笔尖顿了顿,竟然在纸上晕开了一团墨迹来。
还没来得及找新纸重新誊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我一步,抽出了我放在书架上备用的纸,递到我面前。
紧接着,江辞舟清冽的声音响起,
「不瞒各位大人,江某有疾,就不耽误好姑娘了。」
我抬头,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他嘴角带着笑意,继续说,
「江某是有位心上人,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患上了相思病。」
顾朝闻比我回来得还晚。
他眼眶里盈满了泪水,鼻尖红红的,像是被欺负惨了,一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我倒不觉得上官翎会对他做些什么,但本着兄妹情分,我敲了敲他的房门,
「哥?」
顾朝闻一把拉开了门,顺便把我也拽了进去。
他声嘶力竭地批判我,
「我可是你亲哥哥,你眼睁睁看着那女魔头将我带走,拦都不拦她一下!」
顾朝闻有点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都没来得及梳妆,蓬头垢面的,衣裳也是散乱的,半点规矩都没有,万一被人发现我是男儿身怎么办?」
我抿唇,扯开一个无奈的笑来,
「你就算今日穿着男装出去,上官翎也会来问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弟弟?而不是怀疑你的身份。」
这时我视线一转,看见了床上顾朝闻还未完成的刺绣。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水平竟下降到这种程度了?」
上面一针一线都是歪曲的,活像布上撒了毛毛虫。
闻言,顾朝闻紧张地上前几步,将这副绣花藏在了身后,
「这是上官翎送我的,她说让我趴在马背上,定是颠得我不舒服了,向我赔罪。」
「那你改它做什么?」
「我朝有规定,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在教习嬷嬷那里学女红,只有教习嬷嬷点头了,才能回家。其他的倒是能糊弄,但要是完不成绣花,上官翎这辈子都不能回军营了。」
顾朝闻坐在镜子前,开始一点一点梳凌乱的头发,
「可我总觉得,上官翎那样的女子,就应该举着长枪征战沙场,就像朝毓你一样,你们都不该被困在迂腐的律法之下。」
「我想,总有一天,上官翎能回到西北军营,你能恢复女儿身,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上,我也可以穿着男装,大大方方地学我想学的女红。朝毓,总会有这样一天的,对吧?」
「对。」我重复道,「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