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暴雨,她姐独自一人离家出走,穿着睡衣走的,一块钱没带。
她妈几乎疯了,贝姜跌跌撞撞拿着伞出追出去给她撑伞,她妈啊,将伞一把扯了扔出去,骂她是白眼狼,狼崽子。
贝姜吓得大哭着说错了,她妈一脚踹在她身上,让她跪在雨夜,一直骂她。
——「要是找不到你姐你就跪死在这里!」
——「还凭什么?!凭我是你妈!这是你欠我的!你欠你姐的!」
——「你这么计较,难道以后还指望你养老吗?!没良心的东西!」
贝姜在雨里哭得几乎快要抽过去,她家里的狗使劲跑出去拖她的衣角往家里拽。
她抱着狗大哭,无论谁叫都不敢动一步。
后来,直到快天亮,她妈妈和姐姐终于回来了。
她姐是在她爸的医院被找到的。
听说她妈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她继父的空病床前跪着。
贝姜她爸病情反复,刚刚被推进抢救室。
她姐哭着跟她妈说,她来是想看看爸爸,她来了以后早就把叔叔当成了自己的爸爸,无数个夜,她多想要一个贝姜爸爸这样的爸爸啊,她也不想要那种打人的爸爸啊。可是她没有,她的妈妈不到一岁就走了。
她妈抱着她姐哭。
而那晚她爸那晚上没熬过来。
贝姜等了一晚上,等来她爸的死讯。
她妈揽着她姐回来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那个婆婆说。
「这孩子,曾经被她爸妈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爱得她心眼儿一眼看到脚底,结果突然从小公主变成了讨人嫌,唉……她妈天天说她害死了她爸!她一哭,她姐哭得更厉害。你不知道,她姐天天卖惨,那心眼儿比莲蓬还多,欺负她一来一个准。她妈天天逼着她承认是她害死了她爸,她怎么能认呢,她妈啊,恨死了她,哪里还会管她哟——唉——」
她絮絮叨叨叹气。最后她问我。
「她欠你多少钱?」
「我帮她给吧。」
我重新回到学校。
我爸正在办公室,见面劈头给了我一巴掌。
「狗东西,说老子重病去探病,老子打了一下午喷嚏!去哪里了!是不是出去混了!」
我很感伤问我爸:「你说天下真的有会偏心到把自己孩子当仇人的父母吗?」
我爸又给我一盖头:「啥玩意?扯十九代祖宗都没用,到底去干啥了?」
我说我去要钱了。
我爸一下有点紧张,问我是不是谁欺负我了,眼神开始扫向班主任,又问我要到钱没有。
我说没有,但是我会要到的。让他别管。
人真特么贱。
小贝壳在的时候,我看她哪哪都不顺眼,看那死胖子也不顺眼。
看见他们在前面说话我就烦躁,影响我学习。
听见兄弟开我和小贝壳的玩笑,我就血往脑门冲。
恨不得和她撇清一切关系。
弄个大字报,昭告天下我俩就是同国籍的关系。
我甚至还故意在她进来时候说起自己喜欢的女生的理想型,各个和她完全相反。
「长头发,小眼睛,大嘴巴,尖脸——」
兄弟听得皱眉,问我是不是变态,喜欢长发牛头梗。
小贝壳没有表情,就像没听见。
但是我清楚看到她坐下不自在扯了扯自己的短头发。
但是她不在之后,我突然开始看什么圆东西短头发小嘴巴都顺眼了。
连带那个小胖子,我听见他的「哦哦哦」都觉得顺耳。
我让他给我讲课,专门讲那些小贝壳给他讲过的课,每个步骤都不能少,语气词也要对。
次数多了,小胖子开始躲着我,面带难色。
「奚哥,我其实喜欢……女的。」
「滚!等下,滚回来,这道题讲完……你特么有没有用心,少了一句『咱们看这里』——」
我可能脑子被小贝壳传染了。
周末回家,我在路上看到一只流浪的陨石边牧,都觉得那狗啃草的样子像小贝壳那狗啃刘海。
我叫一声:「小贝壳。」
那瘦骨嶙峋的狗立刻跑过来,闻了闻我,疯狂摇尾巴。
我疯了,一向讨厌狗的我居然看它非常顺眼,我把它带回家。
阿姨惊奇看着我:「谁的?」
「我的。」
我给阿姨介绍:「叫……小贝壳。」
班花坐在我旁边,话越来越少。
第二个月的时候,她突然跟老师说要换座,走之前她给我一个地址。
「是三班。」
她跟我说。
我拿到的是个挺偏的乡镇上的高中名字。
只需看一眼那个地址,我突然就反应过来,在自习课一下站了起来。
班主任看我。
我说:「我爸病了,这回超大病,我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