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大了嘴巴,眼泪一下就涌出来,结果一开口就是:「我妈妈真的对我很好。她真的……真的啊,她从小就对我很好,你们不要这样说!
我家真的有大平层,我妈给我亲自布置的练琴房——每天都练习两个小时,不够她会教育我,这些疤,是她爱我才打的……」
她从头到尾一句都没解释过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一次一次重复她妈那蹩脚的谎言。
嗡嗡嗡,嗡嗡嗡。
我感觉脑子的血往上涌,猛然一拍桌子:「喜欢也要老子看得上,也不看看自己那鬼样子。」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本来是想说人品的。
但贝姜一下闭上了嘴,猛然抬头看着我。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更拉不下脸道歉,只能恼羞成怒几把推开那几个起哄的男生推开,直接往外走了。
她不和我说话了。
这还不算,她还要换座了。
在晚自习快要结束的空隙,她一个个挨个问,谁愿意和她换座位。
没有人理她。
女生很多都不喜欢她,邋遢,不爱干净,还爱说谎。
男生们都是起哄。
起哄说可不敢动栋哥家的饺子。
她还在问,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问完一圈,没有人同意。
她只能又站回我身旁。
要上第二节自习课了,打铃声响起,她要进去里面,就得主动开口,得问我挪一点椅子。
她低头看我,狗啃的刘海耷拉着,无声无息。
我憋着一节课没上厕所,我能动?
我们无声对峙,我手里转着笔,所有的余光都在她身边,只要从开始要她叫我一声名字说让让,到叫我一声名字,再到只要咳嗽一声就行。
但是她没有。
就在我绷不住要说话时,班花说话了,她愿意换。
班花就在我前面。
她于是坐到了我前面。
她同桌是个死胖子,胖子话多,好骗,为了抄作业,乐意听她吹牛。
我看得心烦。
我是个烂人,看着心烦的东西,我就忍不住。
有天,她又和胖子说她妈小时候陪着她练琴的事情,说她妈可听她的了,她要是说手痛,她妈就捧着她的手指给她一根根按摩,然后用嘴呼呼。
特骄傲的样子。
我说:「你妈那么爱你,咋不给你钱吃饭?今天早上你又吃人胖子的吧,人为啥要给你吃啊?好意思吗?天天?你妈教得可真——好啊。」
她一下涨红了脸,猛地站起来。
我也站起来,现在不跳桌上就比她高了一个头。
「咋的?」
她顿了又坐下。
她还是不和我说话,她转头跟胖子说:「我妈是最好的妈妈,我妈是一碗水端平。这些年,我比我姐多花了很多钱,生活费,住宿费,学费,这些账算下来,去掉零头也有二十万!所以——」
所以才严格控制她的用度。
她说她妈当初读书都是自己带米去学校蒸饭,可没有这么多生活费。
她姐姐在乡下的同学读高中时候一周只有十块钱。
「所以,我会好好读书,我一定要当第一名,我妈妈会为我骄傲的,她会很高兴的。」
她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珠子都快怼到胖子脸上,眼睛里只有真的就是肯定这几个词。
胖子忙着抄她的作业:「哦哦哦。」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的,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我低声哼:「行吧,那又怎么样?」
她没说话了。
她又说又说:「我妈妈,一定会为我骄傲的。」
那之后,她又不理我了,也同样的,不理胖子了,她开始更用心学习。
我看着心里暗爽。
但是她不吃饭,真的看着越来越瘦。
晚自习她咕咚咕咚起码喝了三瓶水。
我是个有道德的人,我不弄死伯仁,伯仁因我饿死。那不行。
我给了胖子五百块钱,跟他说,找贝姜给他补课,给她包饭。
胖子哦得嘴巴越来越大,我举起拳头:「老子是见不得你这种人,只会不劳而获抄作业,怎么做社会主义接班人。你就说答应还是同意吧?」
胖子缩了缩头,选择同意。
她每天中午和晚自习给胖子讲课。
奇了个怪,老师讲的听不懂,她一讲,胖子没懂,我就懂了。
看来我俩智商差不多。
最多一学期我得个第二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特么就是个被埋没的天才啊。
结果有天晚自习小测,我提前交卷偷去厕所上五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