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宁便知道了坐在她边上人是谁了。
江家三姑娘,二房嫡女,砸聂锦颜脑袋的人,聂锦欣。
徐峰讲课没什么意思,江慕宁早听腻了,捂着她两只“馒头”手抄书,字写的歪七扭八。
聂惊绝刚下早朝,身后跟着聂家六爷聂里和,两个人来到学堂前,聂惊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身后的聂里和便不敢出声。
两个人从窗户边看进去,能将学堂里的情形尽收眼底。
坐在前两排的都是先生的爱徒,认真专注。
坐在中间的是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存在,小动作不断。
坐在后两排的那就是先生压根不会管的弃徒,讲小话的,递小纸条的,捂着嘴不知道笑什么的,还有的吃东西吃的满嘴都是的......
江慕宁在其中显得清新脱俗。
聂惊绝一下就看到了,问后面的人,“那是几姑娘?”
聂家姑娘众多,聂惊绝并不都记得。
聂里和***看一眼,答,“是四姑娘,五哥的嫡女。”
说完又笑道,“这丫头向来是不学习的,也不和其他人玩,总是怯怯的,胆小懦弱,不得徐先生喜欢。”
聂惊绝眼神又落回前排,不置可否,“徐峰守旧,教学是很好,但得他喜欢未必是什么好事。”
聂里和便不敢多言了,“大人说的是。”
聂惊绝在朝上推行新政,遭遇了一众守旧派大臣的反对,谁也不敢轻易在聂惊绝面前接这话。
恰好这时候有一个小纸条砸在了江慕宁的脑袋上,吸引了窗外人的注意。
江慕宁忍着砍人头的冲动,扒拉下纸条,打开。
里面画了一只***,很丑的***。
“谁丢的?”
她的声音不大,后两排听得见,前几排听不见。
聂锦欣吐吐舌头,幸灾乐祸,“纸又没长眼睛,砸到了你说明你倒霉呗。”
话落,纸条瞬间沿着刚才的轨迹飞到了聂锦欣的头上。
江慕宁收回“馒头”手,“纸又没长眼睛,砸到了你说明你倒霉呗。”
原封不动还了。
聂锦欣气的跳脚。
今日这丫头吃错药了吗?
目睹一切的聂惊绝看了聂里和一眼,“这就是六哥说的胆小懦弱?”
聂里和,“......”
两个人看够了,也总算是出了声。
徐峰连忙行礼,恭恭敬敬。
“首辅大人。”
“七叔。”
满屋子的学生齐刷刷的站起来,站的笔直,谁都不敢乱动。
江慕宁笔尖顿止,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聂惊绝!
前世的死对头就站在对面,她甚至不敢抬头,就怕那人的一双眼睛能洞穿一切。
一群人站着,还坐着的聂锦颜就太明显了。
聂里和出声,“四丫头?”
片刻已经能让江慕宁冷静下来了。
她站起身,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七叔叔。”
面前的聂惊绝好看的让人恍惚,一身绯红的官袍,高挑颀长,挺拔如松,高贵清冷。
不知他身份的人总以为他才二十几岁,其实聂惊绝已过而立之年,长期的***浸***,越发让他高深莫测。
聂惊绝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了,并未多加理会,“此次来,是为检查你们的功课,过了的有赏,没过的有罚。”
一众学子们心都抖了三抖。
要知道聂惊绝可不会心软,不管是少爷还是姑娘,一律按规矩罚。
聂惊绝并不是所有人都考,而是随机抽,问题也是随机问。
底下坐着的人几乎都是埋着头,恨不得脑门上贴四个字,看不见我。
“聂嘉晏。”
底下的其他人松气。
聂嘉晏是聂家长房长子,未及弱冠,品学兼优,几个问题都对答如流。
聂惊绝这几年越发稳重,倒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满意。
江慕宁知道,聂惊绝是不满意的。
聂嘉晏适合做一个纯臣,可聂家如今身在高位,一个不会变通的纯臣是守不住家业的。
“聂嘉辉。”
聂惊绝换了几个问题,聂家辉有一个没回答出来,脸都憋红了。
“谢亦初。”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个青涩少年,面容姣好,眉目如画。
江慕宁看着,心一跳。
这名少年那么像谢景亭,尤其是眼睛,很明亮。
她第一次见谢景亭的时候,就是被他一双眼睛吸引。
聂惊绝这回没问书本上的问题,而是问了几个朝政中实际的问题。
谢亦初回答清晰,有两个问题甚至切入要害,也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少年锋芒初露,让人看的痴迷。
聂惊绝难得的说了两个字,“不错。”
江慕宁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了。
她亲手掐灭了谢景亭眼里的光,让一个意气风发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断了双腿。
江慕宁依然记得死前谢景亭来看他,他看着她,眼里一片死沉,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基本算是瞎了眼,她赎不回自己的罪孽。
聂惊绝又叫了聂锦华,聂家的大姑娘。
江慕宁看了一眼。
约莫十五六岁了,一袭蓝衣,玲珑有致,杏眼流光,水光潋滟。
确实是个美人。
其他人看聂锦华的眼比漆黑夜里点的烛火还亮。
这位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的江大姑娘也是唯一一个能入聂惊绝眼的女子。
“下月江南的琴师就到了,锦华去吧。”
这是聂惊绝口里的赏。
江南出名家,能请来是要花一番工夫的,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至少聂家,目前就聂锦华有资格。
聂大姑娘喜不自胜。
其他姑娘心里自是不舒服的,碍于大房的地位,不敢表现在脸上。
江慕宁无所谓,她前世的琴师是最顶尖的大家,而她又是最有天赋的学生。
这便让聂惊绝注意到了她,陡然间叫道,“聂锦颜。”
江慕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过来。
这个名字她还没适应。
聂里和看着捧着“馒头”手写字的小姑娘,蹙眉唤,“四丫头?”
整个学堂寂静了下来,不少人偷偷往后瞄,全是看热闹的眼神。
江慕宁总算意识到了不对,抬头,对上了一双寒潭般眼眸。
就像前世的无数次,她高坐珠帘,他站前堂上。
无数次的眼神交汇,无数次的刀光剑影,聂惊绝看江太后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语气里也是冷漠,“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已经干的太多了。”
江慕宁则会冷嗤一声,端着高高的架子,“爱卿未免***太多心。”
朝堂上总会因为她们俩的剑拔弩张变得鸦雀无声。
这次也一样。
“愣着做什么?”
聂惊绝的声音已有不耐,眉峰皱着,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