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朝听人说,京郊的山崖上长着回魂草,食之可延寿。
为了让柳絮多活几日,他派人去寻回魂草。
可派出去的人遍寻不着,顾衍朝嫌他们没用,亲自去了山崖。
结果回魂草没找到,人还跌落山崖,摔得一身是伤。
好在都是些皮肉伤,不会耽误婚期,我这才松了口气。
老夫人说他受了伤,需要有人伺候,又说柳絮是身娇体软的大家闺秀,做不来伺候人的活,就将顾衍朝丢给了我。
小桃为他换药,我在插新折的红梅。
顾衍朝蹙起眉来,有些不满地提醒我:「阿舟,以往我每次受伤,你都会亲自帮我上药。」
「但凡我有点小磕小绊,你都心疼得紧。」顾衍朝不解地问我:「可今日,你怎生这般无所谓,还有心思插花?」
「啊?」我从红梅丛中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顾衍朝一时语塞,恼道:「我受了伤,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
我掀开衣袖,指着手腕上前几日新添的那道伤,安静地注视着他。
顾衍朝避开了我的目光,慢慢垂下了头:「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柳絮情况紧急……」
声音愈发小了,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夜里和衣而眠,顾衍朝就躺在我的身畔。
他身上沾染了柳絮常用的芙蓉香。夜晚寒凉,窗扉合上,这香便愈发浓郁起来。
顾衍朝忽然揽住我的腰,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嗓音沙哑:「阿舟。」
说着,他作势就要去挑我的腰带,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这香钻入我的鼻端,激得我差点作呕。
我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顾衍朝连忙要去顺我的背。可他的手刚刚触上我的脊背,我便呕得更厉害了。
他讪讪缩回了手,愕然看着我:「阿舟……你这是在排斥我碰你吗?」
我推开窗子大口喘息。
夜风驱赶了芙蓉香,庭中的月光正在涨潮,满院红梅都淹没在这发亮的波澜里。
我终于缓和过来,轻轻拍着心口:「我身子不适,今夜怕是服侍不了侯爷,侯爷不如去找柳小姐吧。」
闲云半掩明月,顾衍朝半张脸也掩在阴影之中。
他只着单衣的身形一顿,眸光迷茫:「阿舟,你究竟是爱惨了我,不想让我身体难受,还是已经不爱我了,甘愿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我将外衫递给他:「侯爷说笑了。什么别的女人,柳小姐可是您的正妻。」
顾衍朝不接外衫,垂眸望定了我,艰涩地道:「别叫侯爷了,你以前都是喊我阿衍的。」
说着,他捧起我的脸颊,俯身而下,似乎是想和我亲吻。
可他还没靠近,我再次抚着心口干呕起来。
顾衍朝怔怔望着我,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之间的失落一扫而空。
他欣喜又激动地问我:「阿舟,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6
我不可能有孕,我月信才刚来没几天。
可顾衍朝坚持认为我是因为有了身孕才导致干呕。
他连夜让人请了郎中过来。
郎中把过脉后,摇了摇头:「秦姨娘只是不喜刺鼻香味,并非有孕。」
欢喜落空,顾衍朝失望地挥手让郎中离开。
当晚,顾衍朝不肯走,非要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他隔着被褥抱住了我,声音沉闷:「阿舟,方才你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生人,看得我心下难过。」
「我知道絮絮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她生母早亡,又不受父亲待见,和我有过一样的境遇。看见她,我就像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我们帮一帮她好不好?她体弱多病,没有多少日子了。我们就让她开开心心地走完最后一程,也算是给自己积福,好么?」
他实在聒噪,絮絮叨叨了半天,一直问我好不好。
我被他问得不耐烦了,随口敷衍:「好。」
顾衍朝这才闭上了嘴。
接下来几日,顾衍朝总寻不到我。
他问下人:「秦姨娘呢?」
「姨娘在看大婚的流程。」
「姨娘在商定酒筵的菜谱。」
「姨娘在清点来往宾客的人数。」
过两日,顾衍朝终于见到我了。
我将几块料子呈到他的面前,问他吉服要哪个纹样。
顾衍朝没看纹样,反而蹙眉问我:「明明是我成婚,你怎么比我还上心?」
看着我笑吟吟的模样,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阿舟,我都要和别人成亲了,你怎么能笑得怎么开怀?」
7
想到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心中雀跃,没有和他计较。
「我们这是在成全柳小姐的心愿。侯爷说这叫积福,我当然高兴。」
顾衍朝抿了抿唇,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
半晌,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根象牙簪,递到我的面前:「好看吗?」
这象牙簪镂雕竹枝,温润精美。
我颔首,赞道:「很美。」
「我记得你之前赴宴回来,曾和我说晋王妃头上的那根象牙簪很精致,心里喜欢得紧。」
「近来我刚好新得了一根象牙簪,按理说这种贵重的簪子该给我的正妻。」顾衍朝抿了抿唇,低头睨着我:「但是你向我讨要,我也是可以破例送给你的。」
他似乎很希望我能央求他,但我只是摇了摇头:「无妨,侯爷留着给柳小姐吧。」
顾衍朝拧起了眉,眉心越拢越紧:「秦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只簪子能值万贯。」
可我又带不回现代,要它有什么用?
见我没有向他讨要的意思,顾衍朝收回象牙簪,拂袖离开。
走了两步,我在背后喊住了他:「侯爷。」
顾衍朝立刻停止脚步,缓缓回头看向了我,唇畔浮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我举起手上的几块料子:「侯爷还没回答,这次大婚吉服的纹样要哪个?我好让人准备。」
他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随手指了一个便忿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