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们不会稍微动脑筋想一想,明明我比许静怡更早到,我根本不知道她今天穿了什么衣服。
如果我早知道,我肯定也是打死都不会穿的。
丑人的自尊当然是不算自尊的。
只是他们随口可开的玩笑。
调剂生活的乐子。
就在我涨红着脸想反驳的时候,许静怡开口道:「好了,不要说了,撞衫了不是很正常嘛。」
她一副大度的样子:「林莱,不要放在心上,我一点都不介意的。」
她这么说后,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句话听着哪里怪怪的,可我说不出来。
但我知道,那一整天,我都过得局促不安。
我的后背被无数尖锐的目光戳弄着,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扒光了。
我甚至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请假,把身上这件衣服给换了。
那天上午,迟扰都没有出现。
到了饭点,我没去食堂。
平常为了省出更多的时间学习,我都是在学校午休的。
沈寻也没有去,留在教室啃面包。
在我做题时,他将一杯酸奶放在我的桌子上:「喝点酸奶吧,你这样学身体吃不消。」
我不明白,明明之前对我说过这么过分的话,却又要在这种细微的小事上关心我。
我推开他的酸奶:「我不要。」
沈寻蹙了蹙眉:「你今天是特意为了迟扰穿这件裙子的吗?」
我看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寻长久地注视着我,忽然开口道:「林莱,算我求你,不要喜欢他了。
「就算你精心打扮,他也看不见,他这几天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了,只要能拿第一,他就能保送清华。
「你的成绩,冲一冲也顶多上复旦,清华是根本没戏的。
「林莱,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放下酸奶,走了。
他走之后,我看着那杯酸奶,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多刷了两套卷子。
那天下午值日,我在教室门口扫地时,许静怡不小心将拖把水泼到了我身上。
我的衣服立刻湿透了,也脏了,不再白净。
她对我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发火,沈寻却保护般挡在许静怡面前,拉我进教室,用外套帮我擦湿掉的裙子。
他一边擦,一边说:「不要怪许静怡了,她不是故意的。反正你也不适合这件裙子,以后别穿了,等放学的时候,我去给你买一件新的。」
就在这时,教室后面的凳子被迟扰踹翻:「谁说她不适合,你瞧不起谁呢。」
许静怡拦住盛怒的迟扰:「阿扰,你别生气了,沈寻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林莱身上的这件衣服碰巧跟沈寻给我买的撞衫了而已。」
迟扰嗤笑一声,看向沈寻:「怎么,你也买了这件裙子,学人精啊?」
听他这么说,沈寻和许静怡立刻变了脸色。
许静怡看向我:「阿扰,林莱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你买的?」
迟扰没有理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腕:「走,衣服都湿透了,回家换衣服。」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坐他的自行车后车座。
风吹过我的脸,我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流,湿湿地粘在脸上,很难看,很狼狈。
那一刻我甚至在想,为什么许静怡连哭的时候都比别人好看呢。
我很难受,我知道我很难受。
我咬着唇,没漏出一点哭声。
只庆幸,那一天,迟扰没有回头,留住了我最后一点自尊。
车速很快,迟扰说:「抱紧我,别掉下去。」
我耗尽勇气,也只敢拉住他的外套。
回到家,我换下了那件百合褶皱裙,重新换回了朴素的打扮。
厚重的黑框眼镜,沉闷的深色外套。
灰扑扑的,是我十七岁的底色。
元旦前一晚,我妈邀请沈寻跟他妈妈来我家吃火锅。
我家跟沈寻的家庭差不多,爸爸都去外地出差了,她俩买菜经常遇到,一来二去,成为了朋友。
沈寻刚进门,递给我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围巾:「礼物。」
我没接。
手机忽然收到一个消息。
迟扰发来的。
【你来瞧瞧我呗,我一个人在家孤苦伶仃。】
那天过后,我跟迟扰就不频繁联系了。
我经常借口学习忙,不跟他说话。
沈寻有句话说对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像个缩头乌龟,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在外地,不能过去。】
他下一句就是:【我发烧了。】
我沉默一会,从衣架上拿起棉袄。
我妈问我:「这个时间去哪里。」
我走到门口穿好鞋:「去同学家。」
沈寻拦住我:「你是不是去见迟扰。」
我没有否认。
他却忽然拉住我的手,姿态卑微:「求你,别去。」
我推开了他的手。
迟扰住江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