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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感告诉我,他们说的信王遗孤就是夏之敏。
我抓住那个大婶,问她在哪里见到信王遗孤,大婶一指郊外。
郊外的桃花林,是楚天耀和夏之敏的共同回忆。
我扯过一匹马疯了似的往郊外赶。
我骑术并不好,以往骑马只当是交通工具,安全为先。可如今我却夹紧马腹,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天色渐晚,郊外影影绰绰。
马匹嘶鸣一声高抬前蹄,我手上一疼松开了缰绳,一头栽到了马蹄底下。
浑身骨头裂开般疼痛,眼前一阵猩红,我渐渐陷入了黑暗。
等我醒来,眼前一片硕大的竹叶。
是我房间的竹叶床帐。
床帏外站着几个人在说话,中间夹杂着女子小声的抽泣声。
“都怪我不好,非要你陪我去看桃花,不然,楚夫人也不会跌下马受伤。”
“若夫人要怪罪,天耀你可千万别维护我。”
我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
她倒是很给楚天耀出主意。
“这怎么能怪你,是我非要陪你看桃花的,你放心,要是姜黎怪罪,那就怪罪我吧。”
“那......要是楚夫人非要讨个公道呢?”
楚天耀轻笑一声:“我就是她的公道,她还要什么公道。”
“她来这儿这么多年,早该习惯了以夫为天,夫为妻纲,别说她受委屈,就是为丈夫死,都是妻子的职责。”
夏之敏破涕而笑。
我闭上眼睛,使劲儿忍住即将流出的眼泪,耳边响起楚天耀的手掌拂过头发又与衣服摩擦的声音。
这个声音极其耳熟,每个深夜,他都会这么拂过我的头发,也会与我的衣衫发出这样熟悉的摩擦之声。
楚江淮在一旁甜甜地凑热闹:
“夏姐姐放心,娘亲坠马不是你的错。”
“是她笨,连马都不会骑,她还坏,要不是她早上不管我,我才不会忽然想出去玩呢。”
她说着钻进夏之敏的怀里:“夏姐姐,你端庄贤淑,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要是你给我当母亲就好了,你会教我刺绣,还会带我品茶赏花。”
“娘亲很笨的,连针都不会拿,她这样的给旁人当妾室旁人都嫌蠢笨。”
我的心骤然攥紧,泛起一阵阵锥心之痛。
哪怕早有预料,可当真的听见亲生女儿在他父亲和父亲的心上人面前贬低我这个亲生母亲时,我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
恼怒、生气、羞愤、悲伤......还有,绝望。
我猛地掀开床帏,吓坏了房中的几人。
我面色阴沉,正要开口,夏之敏先跪了下来。
“楚夫人,民女无意伤害大姑娘,只是看大姑娘无聊沉闷心中不忍,这才......让您坠马受伤,实属民女之错,请您责罚。”
她说得悲悲切切,眼角却不停地上挑,做出得意之色。
楚天耀父女不顾我厌恶的眼神,一个挡在这个外人面前,一个轻轻扶起她,动作之轻柔让人动容。
楚天耀温柔似水,满眼含情:“你何错之有,马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让姜黎出门的,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楚江淮像护犊子似的伸开双手挡在她面前:
“夏姐姐,你是大家闺秀,怎能轻易下跪?”
“如果娘亲像你一样又会刺绣又懂妇容妇功,我怎么会和娘亲置气跑出去找你。”
看着眼前瓷娃娃般的可爱小人儿,我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享受过最好最科学的教育。
楚江淮出生时,我已经见识过了这个朝代女子的悲哀。
我生怕她会陷入其中。
于是我从小就教她强健体魄,科学知识,甚至让府中侍卫教她习武。
这些课程当中,唯独没有她心心念念的刺绣。
她总说哪家姑娘会双面刺,哪家姑娘会绣屏风,语气中的羡慕不言而喻。
看着她钦羡的目光,我又搜刮所有好玩的好吃的来哄她,让她忘记刺绣这回事。
我花了时间精力,可到头来,她居然折服在一个古代女子的妇容妇德上。
还不惜将我教授的一切踩得一文不值。
我生气了:
“楚江淮,跪下!”
楚江淮昂着头,傲娇又倔强。
楚天耀皱眉:“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如今怎么让女儿跪了?”
“对,娘亲就是虚伪。”
在我发火之前,楚江淮蹦蹦跳跳地逃出屋子。
夏之敏得意地福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