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多就把之前对沈浩说的那些话跟她重复了一遍,我妈听得眉开眼笑。
「哎哟,真是优秀啊!没想到宁宁那个死丫头还有这样的好福气。」
我无语至极,忍不住开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妈坐下:「没什么。这不是听说你交了新男朋友,我这当妈的不得来考察一下。」
我打断她:「有话直说。」
我妈讪讪一笑:「晓晓她不是马上要升高三了吗,需要上提升班,你李叔叔最近工作效益也不好,我寻思你当姐姐的,不得支持一下,毕竟以后你俩才是姐妹,能互相依靠。」
我冷笑:「她跟我算什么姐妹,我们有血缘关系吗?」
我妈见在我这讨不到好处,脸色有些难看,把目标转向克雷多,「小克啊,你跟宁宁在一起了,你也算晓晓的半个姐夫,所以多少也得表示一些……」
克雷多不明白她的话里有话,有些愣怔。
而我光听着这些话,脸上愈发烧得慌,难堪愤怒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不会给你的,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打断她。
「小克人家那么好,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呢?」我妈有些遗憾。
「你是关心我的幸福,还是关心我能不能钓到金龟婿,好有钱贴补给你那赌钱的老公?」我毫不留情地拆穿这层遮羞布。
我妈面容羞愤,说不出话。
「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好了!」
我爬下沙发,跌跌撞撞地摸索到抽屉,拿出里面的银行卡,朝我妈的方向甩去:「给!都给你,以后,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屋内一片寂静。
我妈半天没动,看着我不聚焦的眼睛,嘴唇有些哆嗦:「宁宁,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抬头对她扯扯嘴角:「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生病了。」
说着我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鼻腔流下。
随即头一阵刺痛,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段很长的梦。
梦里我刚出生的时候,爸妈还很宠爱我,那是我记忆里最幸福的日子。
没过几年,我爸生意失败,开始频繁酗酒,跟我妈争吵,后面开始动手。
轻则砸东西,重则把我妈按在地上打。
我上去劝架,却被我爸拽住头发,粗鲁地在地上拖行,拳头落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每次等到第二天酒醒,我爸就会给我们道歉,我妈又原谅了他。
八岁那年,一次我偷偷捡了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回家,爸妈不让我养猫,我偷偷藏在房间里,想着救助好了就送出去。
没想到被发现了。
我爸一巴掌抽在我脸上。
那只小猫上来护我,抓伤了他手臂,我爸气急,嘴里骂着畜生,一脚狠狠地踹在小猫肚子上。
小猫凄厉地叫了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我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就是这一次让我知道,我保护不了任何的东西。
我所在意的终会离我远去。
也是那一次我的肋骨被我爸打断了两根,躺在医院里时,我小声地问我妈:「你们可以离婚吗?我愿意跟着你。」
我妈脸上出现木讷又纠结的神色,我就知道她是不会离的。
后面我爸去世,我以为生活又有了希望,我和我妈相依为命也能很幸福。
谁知道她又跟那个李叔叔看对了眼,全心全意为了讨好人家的闺女,把我丢给了年迈的姥姥照顾。
我十四岁放暑假就开始在饭店打工洗碗赚取生活费,冬天手上长满了冻疮,写字时候生疼。
每当这时我无比渴望春天的来临。
我攒了些钱,母亲节的时候给我妈买了一条项链,小心翼翼地敲开他们的家门。
看到的是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我妈小声催促我离开。
好像我的贸然出现会破坏她现在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幸福家庭。
那时候我知道,我真的一个人了。
确诊癌症后,我心里竟没有太多悲伤。
因为我回忆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人是真心爱我的,
我对整个世界早已没什么留恋。
直到克雷多的突然出现,一个嘴硬心软且贤惠的恶魔,让我感觉这世界还是有点意思的。
醒来之后我躺在医院里。
虽然视线模糊,但我能分辨出周围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宁宁!终于醒了。」我妈扑上来,把那张银行卡塞我手里,又塞了一沓钱,「都是妈妈的错,都怪我这些年没有给你足够的关心,没好好照顾你。这是我悄悄攒的一些私房钱,医生说还是有希望的,我们接受治疗好吗?」
我妈握着我的手,抽泣着,絮絮叨叨跟我说了很多。
我面无表情地望向天花板。
这些话是曾经的我最想听到的。
可是妈妈,我已经长大了。
期待久了的东西,连想要的念头都没有了。
之前我看到一句话,很多东亚小孩都幻想过,自己死了以后,父母会不会抱着自己的尸体哭天抢地,会不会愧疚,会不会后悔之前那样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