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犹豫,我不能拖延,多拖一天,我就多一分不舍,我要断绝这种可能性。
头胎五个月引产是需要引产证明的。
匆匆忙忙,我们在下午两点才成功办理住院。
又粗又长的针管,扎进我的肚皮,我的手心全是汗水,有害怕也有愧疚,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已经有意识了,它会不会感受到疼痛?我不敢想。
打完引产针后,直到晚上六七点,肚子里的宝宝都还在踢我。
我睁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等待着我的孩子渐渐死去。
它踢我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轻,代表着它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打完引产针二十四小时,我还没有反应。
护士又拿了一瓶药水给我,妈妈和琪琪紧张得给我擦汗的手都在抖。
引产和打胎不一样,还得把孩子生下来,只是生的是死胎。
没过几个小时,肚子开始疼了,再到后面疼得很频繁,大概几分钟就疼一次,我害怕地抓住琪琪和妈妈的手。
她们焦急地找医生和护士,也没有办法。
因为引产就是很痛,要疼很久很久。
我的汗水已经将头发打湿,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和卫凛在一起的一切。
尤其是我刚怀上这个孩子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兴奋、开心,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们甚至报班上课,学习怎么做一个准妈妈和准爸爸。
可现在他背叛了我们,不过一夜之间,我就要亲手送走这个我们曾经心心念念的孩子。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觉得格外长,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疼痛都还没有结束。
为了节省力气,我连叫都不能叫,嘴里全是咬破嘴唇的血腥味。
我从未那样地恨过一个人,恨到恨不得和卫凛同归于尽。
我自认为,这段感情里,我从没有愧对过他,可他却将我害到如此境地。
我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我要承受这些?
大约早上八九点的时候,妈妈和琪琪将我扶起来,让我试着走走,有助于开宫口。
肚子疼的时候,我就蹲下来,她们给我拍背,试图缓解我的痛苦。
我死咬着牙齿,忍着那样不间断的痛苦,泪水却好像已经流干了。
短短数日,我的情绪像是坐过山车,从满怀期待的新娘,到心灰意冷地来医院打胎。
琪琪和妈妈的眼睛已经哭肿,妈妈在旁边咒骂着卫凛一家人。
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恍然如梦。
又过了两三个小时,肚子痛得好似要爆炸了一般,像是有无数把钢刀来回切割。
护士将我带到检查室,我终于感觉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护士的安排,挣扎了数十分钟,终于将它生下。
他们让我看看孩子,我起身看过去,那里放着一个已经成形的女婴。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脏碎裂,万箭穿心。
却连哭都哭不出来,突然护士惊声道:「胎盘没有生出来,要手剥胎盘。」
又是撕心裂肺的痛,意识渐渐消散,只听到旁边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在大喊,说我大出血了。
姜蔓大出血,医院储备的血不够,张琪没有办法,只得到处发消息,求人来医院献血。
当时为了筹备婚礼,姜蔓还拉了个群。
张琪也在群里,她什么都顾不得,本地她有的群都发了。
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卫凛就是那样得知了姜蔓打胎大出血的消息。
一瞬间只觉得如遭雷击,瞳孔急剧收缩,好像灵魂都被抽空。
他给她发微信却发现早已被拉黑。
好在他曾经保存过她的号码,一连打了好几个却都没有人接听。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人生从没有这样恐慌过。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张琪,你发那个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凛,蔓蔓要是出事了,你这种人一定不得好死。」
电话被瞬间挂断,再打过去,又是无人接听。
卫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朝车库跑去。
速度踩到极致,那家医院离姜蔓家近,但和他的距离横跨了半个市,平时觉得还好的路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长且拥堵,好像怎么都开不到尽头,明明车里开着空调,他却急得满头大汗,在耐心快要被耗尽之前,他终于冲到了医院。
好在医生说,姜蔓已经止住了血。
有病人家属心生怜悯,排队给她献血。
卫凛只觉得好像终于回到了人间,他神色焦急地朝她的病房冲去。
刚到门口,就是一股浓重的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姜蔓就那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了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