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已经过去整整八天了。
一片漆黑中,我摆弄着手腕上的铁链,笑得苦涩。
到底是有多厌恶我,才能一眼都不来看我。
窗户被侍从推开小小缝隙,泻下一丝光亮,我拽住他的衣袖。
「楚袅在哪里?」
「别急,」侍从戴上纯白色的手套,一点点掰开我的手,动作冷漠得像个鱼机。
他照例端出五菜一汤。
「您先吃,吃好喝好恢复好,王会找你。」
「放我走?」
「他说要好好把您羞辱一下。」
直到被侍从压着肩膀跪到院中,听到里面传出的呻吟时。
我才恍然大悟。
那哭泣声缠绵悱恻,像是幼猫的爪子,轻轻挠过心弦。
而楚袅低着声哄人,音色沙哑而低沉。
我跪在那里,感觉好恍惚。
六年有那么久吗?在我的记忆里,楚袅有一把清亮的好嗓子。
他会嗲着声音缠着我撒娇,用软软的脸颊蹭我的掌心。
在我爬着逃走时,用冰凉的尾巴勾住我的小腿,温柔地拽回他怀里。
「哥哥,你哭起来真好看呀,但我好不舍得让你哭。」
少年眸中晶亮,满眼都是珍重。
「你亲亲我,我就放掉你,好不好?」
一个浅浅的吻,可以抚平他难耐狂躁的发情期。
但六年后,我被冰凉的铁链束缚了手脚,要毫无尊严地跪在他的房外,听他与别人暧昧欢好。
我养的乖乖小鱼,变成了混蛋鱼子。
他不学好了。
他气我。
抬起头。
天边卷起乌云,太阳早早地沉了。
小雨淅淅沥沥落在我眼眸里。
人还是要诚实一点。
我承认。
我破防了。
深吸一口气,我一把扯碎了铁链子,直起身子。
侍从看起来很慌张,一个个用剑指着我,却又齐刷刷地不上前。
我几步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楚袅回过头,用被子掩住身下的人,眼里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来做什么?莫不是……」
「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羞辱吗?」
直接打断他的话。
我抬脚,踩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哥哥教你,你该做的不是上他,是上我。」
5
然后我就后悔了。
楚袅抬头看我,眸子里骤然聚起璀璨星光。
接着,
光辉落幕,化作实物,仿佛要将我全身的衣服都扒得一件不剩。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我的脚踝。
人鱼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冷战。
顺滑的头发扫在我的小腿上,温热的鼻息一寸寸往上,停在我大腿根。
楚袅嗤笑一声。
「哥,你没穿底裤。」
「好看?」
「当然。」
「谢谢,我还有个问题。」
我指了指床脚处,用被子遮住嘴,默默装死的某一位人鱼。
「你打算让他一起看吗?」
楚袅愣了一秒。
「好,你不打算。」
我替他回答了。
随即转身用被子胡乱裹住那位,鲜红的鱼尾不经意地露出来,艳得刺眼。
我单手拎起他,连鱼带被顺着窗户扔出房间。
拍拍手正转身呢,一股大力袭来,楚袅掐着我的腰,直接把我摁在窗户边。
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脸,语气很装逼。
「放跑了我的小情鱼儿,你拿什么赔我?」
我低头,看楚袅。
离开大海的楚袅真的不适合站着跟我讲话。
用尾骨站立的他,比我矮个五六公分,需要我低下头,才能平视他的眼睛。
我被他这样子压在窗边,很辛苦。
他蛮横的样子又太可爱。
笑容偷偷跑了出来。
「好笑吗?」
楚袅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下来。
他亲得很重。
呼吸交错之间,血腥味横窜。
「尾巴没被割开前很灵活的,是你拆掉了我的骨头,拿走了。」
「当时,我下半身都是模糊的肉,鳞片没有了,尾巴还被海水泡烂。」
「我杀了一只海龟,把它的龟壳一点一点挫成小块,按照大小顺序排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我的尾巴里,再把快烂掉的肉剔掉,合上,等它长好……我才活下来。」
血从我嘴角流下来。
楚袅离开我的嘴巴,他用指尖重重抿过血迹,舔掉。
「现在你还觉得好笑吗?」
他把我咬得很痛,手指擦过我唇上的伤,也很痛。
痛得我要哭了。
楚袅在我要落泪的前一秒,把我压进怀里。
我抵在人鱼微凉的胸膛上,听着心跳砰然。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剜了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把我的身体缝一缝,破破烂烂的,我会怕。」
6
怎么会没管他。
实验结束后,废弃的实验品会被塞进密封口袋。
投进焚烧炉彻底销毁。
或者切碎拌进实验体幼崽的营养餐里。
我抢在楚袅被彻底粉碎之前,用一袋子银鳕鱼将他调换了下来。
同事们都以为我外出是去物色下一个培养目标。
其实,我带着碎成一袋子的他,回到了最初遇见的那片海。
楚袅刚醒过来时,呆得很。
就好像没了神智一样,是一只小笨鱼。
阳光下的海水波光粼粼。
他泡在水里,甩了甩自己的鱼尾,动作很僵硬。
楚袅疑惑。
「陈权,为什么其他小鱼的尾巴干干净净,我却有这么多凸起的条条。
「它好丑,我不喜欢它。」
我的手没有拿过针。
第一次就是缝合亲手养大的小孩的破碎身体。
这样子,已经是我尽力后的结果。
「它不丑。」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