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宇文宥临低着头，沉默不语地看着叶时安。

叶时安跪坐着，抬头仰望向宇文宥临。

很奇怪的，这样的姿势对于叶时安来说，本应该是充满了压迫感和不安的，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惧怕，甚至方才满胸口乱蹦跶的心脏也因为他的接近而突然平静了下来。

叶时安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带着些得意。

她觉得，自己对于猪蹄子的联想简直恰如其分，十分管用。

笑过之后，叶时安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十分温柔主动地询问：“殿下今日来赏花，可去看过水榭旁的那株百年白梅了吗？”

“不曾。”宇文宥临答。

叶时安笑着说：“殿下怕是不知道，这席间的红梅盆景固然巧夺天工，却比不上那古梅傲霜凌雪立幽贞。”

宇文宥临点点头，“哦”了一声。

叶时安又说：“去岁家父还曾为那梅花提诗，赞它残雪压枝梅半开，映春千里如屏开。”

宇文宥临干巴巴地，并不怎么走心地敷衍道：“叶家三任探花，叶丞相一直是好文采。”

叶时安继续努力找话，疯狂暗示：“不过一人赏花无趣，还是有人相伴引路最好。”

奈何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宇文宥临并不开口邀她一起去看花，只是答：“嗯。”

叶时安：“......”

宇文宥临：“......”

叶时安看到宇文宥临身后跟着的侍卫对着自己拚命用眼色，目光不由游移过去。

宇文宥临察觉到了叶时安不再看着自己，也随着叶时安的实现看向自己的身后。

那一身黑色短打的侍卫被两位盯得汗毛直立，挠挠头问道：“主子爷刚刚说席上坐得无趣发闷，正想出去走走透口气，只是不认得路，怕乱走冲撞了什么反而不好，不知道二**方不方便带我们去开开眼，见见那百年的白梅是何等风姿？”

叶时安总算是等到了接话的人，莞尔一笑，起身道：“自当尽地主之谊，请吧。”

说罢，自己一马当先，带头出发，因此她也错过了宇文宥临伸手想要扶她起身，却落空后又尴尬收回的手。

叶时安带着宇文宥临一路出了燃着地龙的厅堂，兜头便是一阵料峭春风，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抬眸向四周一望，却发现本该带着她披风，跟在她身边的侍女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去哪儿偷懒了。

可若继续这么走，只怕受了冻第二日就要感冒。

正琢磨着，肩膀上忽然一沉，叶时安侧头一望，发现宇文宥临的斗篷正罩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甜甜一笑，谢道：“多谢殿下如此体贴。”

宇文宥临冷冰冰回答：“是我这侍卫怜香惜玉，怕冻坏了你。”

于是，她便又礼貌地向那侍卫轻轻点头，说了句“多谢”。

宇文宥临的眉心蹙了一下，又说：“你穿着我的斗篷，又不是他的。谢他做什么？”

这话里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阴阳怪气，叶时安品不出宇文宥临这阴晴不定的脾气是什么导致的。但是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的每一次见面他也都是这样。

向他道谢时，他总会东扯西扯，说并不是他要帮忙。

而顺着他的话向别人道谢时，他又要提醒她最终做主的还是他。

叶时安也懒得多想，只觉得这个人大约就是这种孤拐脾气，要么也不至于上辈子同嫡姐婚后不睦到满朝皆知。

她干脆闭了嘴，埋头带路，一直站到那梅花树下，才又去与宇文宥临搭话：“这梅花虽小，香气却清幽动人，赏花也是赏香。古诗曰香远亦清芬，愁多如许闻。”

这话本是在夸赞梅香解忧，宇文宥临却并不顺着她的话去聊梅花，反而问道：“愁多？你平时总是发愁？”

“倒也不是，但生活总不能事事如意，不如意时若能闻见这梅香，心思总会开阔许多。”叶时安这样说时，微微侧垂下头，刻意露出自己娇嫩雪白的脖颈，精致清晰的下颌线......

宇文宥临的表情十分严肃，不像是看见了娇柔可爱的少女，反而像是见了敌人一般迅速出手，抓住叶时安肩上的斗篷，往起一提又一裹，密密实实地把她的颈子藏了起来。

叶时安被他这一举动搞得险些自闭，十分不解地抬头看向他：“殿下这是？”

宇文宥临告诉她：“你斗篷要穿好，别回头穿着本王的斗篷还伤了风，叫人家嘲笑本王的衣服不暖和空有其表。”

叶时安内心十分憋屈，但仍旧强迫自己微笑着点头：“谢殿下关怀。”

宇文宥临打量了她一下，想了想，又重回旧题：“你都有些什么不如意？是听说本王要向你提亲，所以不如意吗？”

“啊？”叶时安被问得一懵。

宇文宥临却语速飞快地继续问她：“本王听说，你喜欢宜城侯府的宇文宣，与他情投意合......”

“绝无此事！”叶时安斩钉截铁地否认：“殿下从哪里听来这种荒谬传闻？”

宇文宥临的目光落在叶时安的脸上，叶时安好不退缩地回视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他眼中全是细细的打量，在抓她是否违心的蛛丝马迹，而她的目光却剔透坦诚，充满了坚定。

“殿下，”她低声说：“我从不曾邀除了殿下之外的任何人一起赏过这梅花，也不曾与任何外男有过瓜葛。”

宇文宥临似乎很是满意这个答案，挪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她，终于看向了梅花。

“唔，这花看着确实不错。”他说：“你知道不少梅花的诗词，你很喜欢梅花吗？是因为觉得它好看，还是因为觉得它好闻？”

叶时安回答：“我确实喜欢梅花，但要说这花最大的好处，却既不是它好看，也不是它好闻。”

她这说法果然勾起了宇文宥临的兴趣。

“那是什么？”他问。

她笑意盈盈地答：“是因为这花给了民女一个把殿下单独请出来，说几句悄悄话的机会呀！殿下，民女......”

可惜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忽然就从远处传来一声女人尖叫，随即便是嚎哭和更多的尖叫声，熙熙攘攘地传了过来。

叶时安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她侧头看向喧闹传来的方向：“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