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傅延竟然还能说出让我好好休养。
当真是讽刺至极,但我不敢反驳。
在三年如一日的折磨中,我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赵肃说:“傅延的话就是命令,你必须听从。”
赵肃和傅延,杀死了我,杀死了曾经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我。
耳边傅母的声音絮絮叨叨说着家常,在精神病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最近家里的狗狗下了一窝崽崽。
但我听到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颤栗,阴暗的记忆挥之不去。
声音忽远忽近,左耳在三年前就近乎失聪了。
傅延打的。
“我吃饱了。”
我放下筷子,坐在位子上不敢离开,双手在桌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抠进肉里。
“吃饱了就上楼吧。”傅延冷声道。
我如释重负,迈着标准的小跑步伐上楼。
远远听见傅母埋怨傅延:“都三年没见了,你撵他干什么,都没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尽管现在已经没有牵引绳绑住脖颈,我还是习惯趴在地上,远离温软舒适的大床。
“你在地上趴着干什么!”
傅延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扔到床上,掏出手帕不停擦拭着触碰我的那只手。
我瑟缩着不敢说话,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双腿发软,对傅延的触碰产生本能的惧怕。
我不怕他厌弃我,我怕再挨打,我只怕他一怒之下将我交给警察。
精神病院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怎么看我都应该是凶手。
“你是在装可怜吗?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傅延带着嘲讽的笑意,他上扬声音狠狠刺痛了我的每一丝神经。
傅延拉过被子扔到我身上,被子柔软的触感在我脑海中逐渐化作一只只血淋淋的小狗。
我剧烈颤栗着,狼狈地滚到地上,手脚并用爬到角落,感受冰凉墙壁带来的安全感。
傅延看我躲避明显有些恼了,大步走来欺身抓住我的双肩,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极了赵肃鞭打我时戴着傅延面具的样子。
“别装了!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更不可能爱上我从小养大的孩子!”
“别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这种把戏你之前玩得够多了,我看得恶心!”
我对傅延的脸,有来自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恐惧。
恐惧汹涌澎湃,血液上涌,我的嘴唇逐渐青紫,强烈的恐惧淹没了我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一把推开他,抱着头蹲在地上不断重复着这句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
傅延表情错愕,满脸不敢置信。
“他们打你了?”
我脑海中恍惚一片。
“这不叫打,这叫管教,不听话的狗就应该被管教,你说我打你了吗?要说我对你很好知道吗!”
赵肃拿着带有倒刺的皮鞭往我身上挥打,一边打一边说道。
“没有!没有!他们没有打我,他们对我很……”命令中好这个字,我还是说不出口。
傅延皱眉,不再追问转身离开,那张他擦手的手帕被随意扔在地上,就像三年前被随意扔进精神病院的我。
我从抽屉里找到打火机,点燃了被扔在地上的手帕,也点燃了我对傅延的恨意。
地板质量很好,火势并没有弥漫开,只是留下一屋子的烟和一块焦黑的地板。
张姨循着烟味找来:“我的小祖宗诶。”
傅延将还在震惊中的张姨推了出去,扛起我扔到床上,双手压住我手腕举过头顶,单膝跪在我两腿之间。
“裴黎!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把家也烧了吗?”
我紧咬着双唇,与傅延距离过近几乎让我无法呼吸,鲜血直冲头顶:“我没有。”
“没有什么?”我可以感受到傅延温热的呼吸,这对我来说简直是酷刑,过去惨痛的触感,产生剧烈的生理不适。
“没有烧精神病院……”我屁股下面的床褥晕开一片***。
傅延感受到膝盖处温热的触感,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失禁尿床,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回屋洗澡。
我的狼狈,我的不堪,我最不愿意他看到的,到底还是被他看见了。
他的嫌恶,我尽收眼底。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充斥胸腔。
明明是他授意赵肃虐待我、折磨我。
我可以忍受赵肃无尽的欺凌,却不能接受被傅延看到不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