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我知道,他们有银钱开个不大不小的铺子,都是自家人在忙活。铺子小,住不下人的。
而这些,镇子上的人也知道。
「好多人家已经没吃的了。」娘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脸,「好像是有些胖了,今日起就少吃些吧。」
我娘说的不会错的,娘给多少我就吃多少。
晚上睡觉的时候,娘摸出了菜刀,让我睡到里头去。
「娘,他们会来我们家吗?」
我心里害怕,想和娘一起躲去地窖去,地窖黑,但是有娘在我就不会怕。
娘没同意,娘说现在他们不会来的。
娘说得没错,第七日的晚上,外头动静更大,但却没人来我们家。
「现在不到时候,有些人总觉得银钱比吃食要紧。」
但是第八日晚,我们家门口来了人。
敲门声不大,仿佛怕人发现一般,我和娘不打算理会的,但那敲门声不停,娘只好拿着菜刀过去了。
「林肉娘子?我是张阿婆。」张阿婆的声音都在抖,在黑暗之中忽高忽低,「我给你和小阿福拿了些饼子,扛饿,等我们走了,你悄悄拿回去,别被人知道。」
我扬起笑脸,在这个屋子待了好久了,我已经好久没碰到外头的人了。
「阿婆,你家吃的够不够?阿婆不要饿着了。」
「阿婆有吃的,小阿福要乖乖跟着你娘,知不知道?」张阿婆的声音泛着笑意,被人催促了两声又说了两句,「小阿福,阿婆在饼子底下放了一颗糖,你用水化开喝,别一天吃完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娘塞出去小半截煮过的猪肉条:「张阿婆,谢谢你,家里没吃的了,只有之前剩的肉,不多,还没臭,您不嫌弃的话拿回去吃。」
「这,这怎么好啊,那多谢你了,你们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张阿婆走后,阿娘才把篮子拎回来,那饼子掺了不少粗粮,看上去并不精细,但阿娘说张阿婆现在还能匀我们一些,实在是不容易了。
天亮时,长街上无人的铺子都被撬开了,不再只是卖吃食的。
镇子变得好奇怪,白天毫无人气,夜晚充斥野兽。
娘没说话,只是日日把那些刀打磨得锋利无比。
「阿福,这把小刀你拿着,本来想在你生辰给你的。」
那是一柄小小的拆猪刀,和阿娘的刀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小巧,在刀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福字。
在我心里,娘在拆猪肉时像女将军一样厉害,我也想跟娘一样,所以无数次想让娘教教我。
娘总是说还没到日子,不肯让我碰。
「娘,我也可以拆猪了吗?」
娘点点头,把刀塞到我手里:「不要让任何人看见。阿福,要记住,只有活着才能和娘永远在一起。」
「娘也希望阿福用到这个刀是为了拆猪。」
镇子上的食物越来越少了,镇子上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想要吃的,想要填饱肚子。
一群人走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飞箭射死了。
山匪仿佛摸准了时候,来得越加频繁。
那些人吓得魂飞魄散,留在原地的尸首也没人敢去收尸。
大家开始借粮了,十米的布匹,沉甸甸的首饰,往日这些让人艳羡的东西却没人在意。
也有人来我家借粮,但我们一点都没借。
有人想强闯,我娘伸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刀子,他们就骂骂咧咧走了。
屋子里的粮食几乎要吃完了,娘准备去地窖里再搬些出来。
翠姐姐就是这时候来的。
「阿福,阿福你在吗?你家有吃的没有?能不能给我些?」
翠姐姐哭得很可怜,我透过小孔看见她头发乱糟糟的,一点儿也没了平常好看的样子。
「阿福!我就知道你在,你家是不是还有吃的?给我些吧,翠姐姐往日对你最好了,是不是?」
「我要得不多,就要一个饼子,就一个!」
翠姐姐发现了小孔,也发现了我。
她竖起一根指头,凑近了小孔,睁着充满红色的眼珠,贪婪地往屋子里望。
「阿福,你今日吃什么了?翠姐姐闻到味道了,给翠姐姐一些好不好?」
她努力耸动鼻子,粗大的喘息声像某种动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