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每次都避而不答。
问得急了,甚至恶狠狠地威胁,说要把牛鼻子老道喊来,给我身上也贴符。
我知他是吓我,但他不愿意说,我也就懒得问。
我再次飘过那间小屋,进入江予礼房间。
他照常在我的位置上放上香炉,插上一炷香。
鬼吃东西不过一瞬,「我吃饱了。」
我是午时惨死,但不知怎地,我竟然记不起来自己死的过程,只记得江予礼亲手将我下葬时通红的眼睛。
还记得为多挣点钱,把最后一碗打算用来垫肚子的豆花给卖了。
现在想想,悔得肠子都要青,真真成了饿死鬼。
江予礼开始动筷,「过几日便是除夕,时间过得很快。」
我感叹地点点头,掐指一算,「不知不觉我都死去五六年了。」
他转头看向我,「你准备什么时候投胎?」
我瞪了他一眼,「催催催!前两天催完今天又催,想赶我走?!想得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我打扰你去找张寡妇亲热!」
「我偏不如你愿,现在的日子多好啊,有钱有粮,还不用干活。」
他脸上浮现浅笑,没说话。
这让我又想起那日两人笑着说话的情景,原本还担心他会帮我报仇,现在想想,我是自作多情了!
我轻哼一声,转开话题,「除夕贡品要翠香楼的叫花鸡!」
人生第一次吃鸡,还是为庆祝江予礼中秀才特地买的。
那滋味,哪怕死了这么多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我舔舔嘴唇。
江予礼看到我的谗样,笑道,「好,吃这么多年还没腻呢?」
我微微嘟起嘴,「没得吃才腻。」
除夕当天。
江予礼当官买下宅院后便养了一房下人,林妈负责日常打扫,林伯负责粗活,唯一的儿子给江予礼当小厮。
江予礼亲自去买了叫花鸡给林妈,「和往常一样准备就行。」
林妈笑呵呵地接过,我闻着香味一刻也不想离,跟着她进厨房。
林妈看到正在杀鸭的林伯,叹息道,「江夫人若活着,就江大人这痴情的做派,还不得把她宠上天。」
我撇了撇嘴,谈不上,真谈不上。
江予礼执意要给我冠上他妻子的名义,葬去他家祖坟,以免身负巨资的我被恶鬼所欺。
这才让他们产生误会。
不过不管怎样,也是江予礼的一片心意,不愧以前我省吃俭用、砸锅卖铁地供他上学!
林伯点点头,「只是可惜大人的姻缘,青年才俊本应深受贵女喜爱,但续弦两字就不知道挡了多少好姻缘。」
林妈撇了撇嘴,「我看大人对男女一事并无兴趣,不少媒人上来,话还没说两句就被他打发走了,心里念着夫人呢。」
拿我当挡箭牌不说,他还捞个痴情名声,我气得摸出地府买来的果脯塞嘴里,「屁!他都和我说了,打算等职位再高些去求娶世家贵女!普通的人家是看不上。」
「听说我们夫人死得挺惨,所以大人一直念念不忘。」
「凶手都没找到,夫人死得不明不白可不成了他心里的刺嘛。」
听着他们的闲话,我的思绪飘到死亡那天。
逼仄的巷子里,天上下着细密的小雨,路上湿哒哒的,好不容易攒够钱买的两个木桶七歪八斜地倒在墙根处。
我口中塞有一块玄色的绸布,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粗麻绳绑着,脖子上戴着狗项圈,还系着一条细细的铁链。
身上是被人拖拽在地上后产生的擦痕,不少地方被摩擦得肉都掉了,骨头隐约可见。
泥土混着雨水沾染全身,眼睛睁得很大,眼球似要爆裂而出。
江予礼是在家门口被人告知我的死讯,手上拿着的新衣服都没来得及放。
他一路跑到东桥巷,我第一次发现文弱书生也不一定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