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他有侯府庇佑,没那么轻易死掉,可是在狱中脱掉一层皮那也是好的。
最好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前世,在我这样狼狈的时候,沈听淮说:「阿蘅,不要再执念这些了,你我成婚后,我会为你遮风挡雨,护你一生平安。」
可谁能想到我半生风雨都是拜他所赐。
他口口声声说着与我青梅竹马,必定珍爱我一生,却在背后算计着毁掉我的一切,将我变成他的笼中雀。
为的,只是听话二字。
从前,我会与他争论史书功过,我也会驳斥他诸多观点。
那时候他眉头微蹙,只戏谑道:「你这样争强好胜,日后如何讨得夫君欢心啊?」
我只以为是随口戏言。
原来,他内心如此厌恶,厌恶到不惜亲手毁了我的前程。
女帝登基,民风日渐开化。
女子读书,已非特例。
可我没想到出身世家的他也如那些老古板一样,仍旧自私地想要女子围着他守着他,对他言听计从、逆来顺受。
我主持中馈,为他应付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让他不用为后宅琐事烦心,一心仕途。
可午夜梦回之际,怎会不遗憾?
前世,他和同僚在书房议事时,不巧被我听到。
那时,他们正在称赞着一位女子。
「洛司遥不愧是首届擢英榜的榜首,得陛下看重,十余年功绩加身,以女子之身位居吏部尚书之位,名满天下。」
这话,出自沈听淮的口中。
我从未听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赞赏,更从未在他口中听过称赞女子才学的话语。
可是下一瞬间他便嗤笑道:「可这样的女子,太难掌控。」
转而语气狠戾,清冷出声:「若要她们安分守己,必得折断她们的羽翼,让她们再难高飞。」
他的同僚闻言笑道:「就如当年您在嫂夫人的衣裳上做了手脚,让她声名狼藉,惶恐获罪,断送她的前路,您再出面救她于危难。这个时候,她便满心满眼都是你了。此后余生,都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两人齐声而笑,似乎对这样的手段满意至极。
我推门而入时,沈听淮只有恼怒,并无愧疚。
迎着我声声逼问,他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无需再费心瞒你了,索性如今你也迈不出这四方院墙了,若是聪明,便该装聋作哑,继续当着你的沈夫人。」
十载岁月消磨在后宅琐事之中,的确如他所言,羽翼尽折,再也飞不出去了,所以,他有恃无恐。
可是,这沈夫人的位置大概并不稳当。
听说他在朝中对那位洛尚书极尽殷勤讨好,可惜并未博得她半分笑颜。
所以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与洛尚书有五分相似。
同时又在思考着该怎样把洛尚书这样的女子拉下高台,成为他的掌中物。
我看着他,讥笑道:「若非你使尽诡计,我又何至于困顿于此,认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我,轻蔑道:「木已成舟,你又能如何?即便你去参试了,也未必能入擢英榜,也未必比得上她,何必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命中如此,怨不得我。你受沈家供养,衣食住行,皆用得是沈家的银钱,你没有质疑我的资格,顺从听话,还能让你的来日过得舒服些,若耽于旧事,以此苛责,那便去祠堂跪着。」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一刻不敢忘。
在刑部尚书找我问话时,我故作惶恐。
他威吓道:「谢姑娘,若知情不报,亦是重罪。」
我略显为难,而后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世兄那日在茶楼亲口说策论试题是变通之道与守成之业。」
刑部尚书的脸上闪过震惊,呢喃道:「一字不差。」
对,一字不差。
这就是此次春闱策论试题。
可是沈听淮却在考前早已得知。
我的话,将成为最有力的证据,成就他的牢狱之灾。
我眼眶泛红,挤出几滴眼泪,央求道:「周大人,世兄他是冤枉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求您明察。」
那位周大人瞬时冷了脸,「是与不是,自有朝廷公断。」
我从刑部离开时,却见一个姑娘在门前哭闹着要见沈听淮。
可如今的他,事涉重案,又岂容探视?
一番哭闹,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可是那位姑娘的容貌,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