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一看那精美的礼盒,眼睛都亮了,忙不迭作揖:「多谢夫人。」
我扶起宛娘,瞥了一眼床榻:「宣哥儿的身子,大夫怎么说的?」
这样大的孩子了,还和乳娘同床,真是有伤风化。
宛娘娇声道:「大夫说哥儿是在娘胎里伤了根本,所以胃口不佳,不碍事。」
我双手合十,温柔道:「想来是老天庇佑,菩萨开眼,宣哥儿还能吃几口奶养着。要不,过几日我请个大夫给哥儿瞧瞧?」
若以后文宣有个三长两短,就怪不得我这个继母没叫大夫了。
我话还没说完,文宣立刻蜘蛛一样趴在宛娘胸前大嚷:「我不我不我不!我没病!那些个烂大夫,只会叫我喝粥养胃,不让我吃奶!我就要吃就要吃!」
他的声音,差点把屋顶都掀翻了。
一边喊,还一边在地上打滚。
甚至还旋转着瘦巴巴的屁股,甩着小短腿,要来踢我。
宛娘吓得一口一个「心肝儿」「小祖宗」地叫:
「哥儿,地下凉,赶紧起来吧。你若是病了,我也不活了!」
一个哭,一个闹,搅得院子里一团乱。
婆母和章俞闻讯赶来。
婆母一见孙子哭闹,立刻质问道:「这是怎的了?新妇才过门,就磋磨孩子吗?」
章俞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他好男色,自然喜欢长得俊俏的。
自己的亲儿子丑得像个倭瓜,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对文宣毫不上心,或者说,他对整个侯府都不上心。
杏儿刚要开口,我已经拦住了她,只捂着胸口泪汪汪地看着婆母,颤抖着说不出话,像是吓坏了。
「宛娘,你说!」婆母见我这窝囊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宛娘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回老妇人。就是……就是夫人心疼宛娘,送来了一些补品。还想给宣哥儿请个大夫瞧瞧。宣哥儿怕吃不着奶,就闹腾了起来。」
婆母瞬间收回凌厉眼神,一脸慈祥道:「我就说宁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宣哥儿胆子小,离不得乳娘,就不送到你院子里教养了。至于大夫,等明年开春了再说吧,看看宣哥能不能再长长。」
我低眉顺眼:「是。全凭母亲做主。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家中认识一位江南神医,原想着给宣哥儿看看,那就明年再说吧。看宛娘也是把宣哥儿照顾得极好的。」
宛娘又是羞涩一笑,冲着文宣招了招手。
文宣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宛娘身后冲我做鬼脸吐舌头。
我看着他丑陋的姿态,强忍着想要把他狠狠撕碎的冲动。
前世,我心疼章文宣身心残疾,自小没了母亲。
我没孩子,自然是把他当心肝宝贝疼惜。
发卖了宛娘后,费尽心思给他养身子不说,还花重金请来了上京最出名的夫子给文宣启蒙上课。
他年岁大,开蒙晚,性子又顽劣,夫子气走了好几个。
我挑着灯,陪着熬夜温习。
我这个继母,也不过长他五岁。
一次,文宣发脾气不学了,挥着砚台就给我砸了过来。
猩红的血混着浓黑的墨,自我脸上滑落。
我也只是擦干净脸,把散落一地的书本捡了起来。
……
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我也是母亲早逝,见惯人间冷暖,才希望文宣未来的路,能有人扶着走。
无人给我撑伞,我才要在下雨时,想要替他撑一把。
终于,随着年岁增大,文宣渐渐听话了。
科举考试,他也榜上有名,很快就袭了侯府的爵位。
那天,正好是文宣二十岁生辰。
当晚,他就如禽兽般,当着祠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凌辱了我。
我终于明白,狼,是怎么也养不成狗的。
恶人,是永远也变不好的。
对一个含辛茹苦养了自己八年的继母,他竟然能用下作的手段凌辱我。
真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