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二天，李衡生便上了战场。

我在家争家业护婆母三年，他才凯旋回京。

邻居都说我命好，男人回了京就是护国将军，我成那将军夫人能享荣华富贵了。

可李衡生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弃妻娶新妇。

看热闹的人又说我肯定不允，这回定要闹上公堂了。

我却签了那份和离书，拿着他的全部家产美滋滋进了宫。

他连面都见不上的圣人如今在我身旁生闷气：“你还知道回来啊？”1.“菀娘，辛苦你了。”

阿母倚在床上，声音轻飘飘。

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碗，抓紧了阿母的手安抚道：“阿母，郎君传来家书说打了胜仗，不日便回京了，您可要养好身子啊。”

阿母眼神中尽是心疼，她望着我粗糙的手又掉了眼泪：“菀娘，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啊！”

“那***进家时还是一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女娘，今朝却是这般辛苦的护着我们这个家，是娘没用，拖累了你。”

我鼻子泛酸，上前擦掉了阿母眼角的泪。

心中的苦自是无人能知晓。

新婚第二天，我的丈夫就自愿上了战场，至此以后三年未归家。

第一年他了无音讯，连一纸家书都不曾托人带回家中，大家都认定了他是死在战场上了，李家旁支便以此为理由，霸占了家中一半田庄，家中值钱的东西尽数被抢走，阿母哭瞎了右眼，一***，我一个刚出嫁的新妇被迫扛起了重任。

第二年终于有消息传回，李衡生还活着。

我又撑起疲倦不堪的身子背着阿母敲响了登闻鼓，上了那公堂，费了一年的时间，那些个旁支拿走的东西也才归还了三分之一。

如今李衡生要回来了，就不会有人再欺负我和阿母身后无人了。

“待衡生回来后，我们便有好日子了。”

我拍了拍阿母的背笑着说，“阿母可还记得衡生的模样？”阿母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回想道：“衡生的右眼下有一颗红痣，鼻子高挺，唇角还有一个小伤疤，从前总有人笑他长相似女子，如今我们衡生可是英雄。”

.阿母病的重，这三年，我白日里支个摊子卖包子赚点药钱给阿母看病，晚上便又在家中绣香囊低价卖给邻里。

日子虽苦了些，但看着阿母日渐好转，心中也是欢喜的。

隔壁柳娘子说话向来直愣愣：“我说菀娘啊，你夫君回来后便是护国大将军了，何愁没钱花？怎的还绣这些不值钱的香囊？”“以后有钱了可要离开这芙花巷？”我将香囊递给她笑了笑：“不求那荣华富贵，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那夫君别再离开我和阿母便足矣，至于这芙花巷也住惯了，不会轻易离开的。”

“今日高兴，香囊两文钱一个。”

柳娘子乐呵呵的拿了三个香囊，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李衡生还真是好命，娶了菀娘这么好的妻子。”

我看着她到了家后才关上了大门在院子里给阿母洗衣服。

阿母挑着灯出来，有点神志不清：“菀娘，是不是衡生回来了？我怎么听到了他的声音？”我擦干了手扶着她回房间：“是柳娘子来买香囊，不是衡生。”

“是我。”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我楞在原地。

.直到阿母的哭声响起，我才回过神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眼角有一颗红痣，嘴角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

是李衡生没错了。

“娘，是孩子回来了。”

李衡生跪在地上朝着阿母磕头，“孩子不孝，让母亲受罪了。”

阿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想着我：“苦的不是娘……是菀娘！

你的妻啊！”

李衡生这才注意到我，对我抱拳行了个大礼：“多谢庄娘子。”

庄—娘—子？我可是他的妻啊！

怎能这般疏远的唤我庄娘子？阿母拍了他的背有些生气：“你糊涂了吗？这是你的妻子！

要叫娘子！”

李衡生没再回话，而是扶着阿母进了屋子看着她睡着了才灭了灯出来。

夜光下，我与他许久不曾说话。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夫君…这三年可安好？”他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你呢？你可还好？”我嘴角上扬，也点头：“我一切都好，只是阿母病了太久，如今夫君回了家，她的病也能快些好起来。”

“天色不早了，夫君你睡里屋，我去柴房那凑合凑合，明日我也要早起出摊，怕吵到你。”

李衡生皱了皱眉：“你每日都出摊？你不必那么辛苦，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含笑：“都听夫君的。”

李衡生看向我时有些犹豫不决：“算了，你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次日天没亮我便起身揉面剁馅，推着摊子出了门。

收摊的时候我还特意去了东市给李衡生买了双新鞋，昨夜我瞧他那些有些旧了。

满怀欢喜的回家，刚到家门口便听到了阿母震怒的声音，东西落在院中满地，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你如何对得起你的妻子！

她辛辛苦苦照顾我这个老不死的三年！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娘撑起整个家！

你如此能够这般作为！

在外头还有了孩子！”

李衡生头一次反驳了阿母：“我与她从来就没有什么情意！

我很感激她照顾你，那就按请女使的工钱结给她！

让她下半辈子不愁吃穿便好了！”

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从里屋响起：“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要休妻除非我死！”

“不休妻和离也成！

反正我要娶阿遥为妻！

她为我生儿育女，我不能辜负她！”

我面色发白，手中的新鞋掉落在地上。

柳娘子顺势捡了起来，见是男鞋说道：“菀娘你可算回来了！

你这个夫君可真不是个东西，刚一回家就带了个外室和孩子回来。”

“哎哟！

你自己那鞋子穿了三年都还缝缝补补接着穿，鞋底都磨平了，这个负心汉刚一回来你就花了大价钱给他买鞋子！

真是不值得！”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眼如同有刀片般割着我的喉咙：“柳娘子…先让我回家去罢？”5.我浑身僵硬，失望透顶。

当着众人的面推开了门，这才看到跪在一旁穿着繁贵服饰正在啼哭的女人，旁边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孩童。

我楞了神，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这是你的孩子？”李衡生怕极了我会伤害他们母子，急忙护在他们面前：“她与我一同出征，路上有了情愫，是我情不自禁，跟她无关。”

阿母崩溃大哭：“菀娘！

菀娘啊是我对不起你！

生了这么个白眼狼！”

我吸了吸鼻子缓了情绪：“阿母，不是您的错。”

“李衡生，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李衡生看了眼阿母又看了眼地板上跪着的女人，最后才看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过你自己的日子。”

“那我照顾阿母三年，为你李家争了三年的家业，又如何算呢？”他开口说：“便给你结了这三年的月钱。”

我被气笑了，上前扇了他一巴掌：“新婚第二天，你说走就走，这三年你的消息寥寥无几，刚一回来就着急把我休了？给我月钱？我是你李家的下人吗？李衡生，没有我庄菀娘，你李家早没啦！”

一旁的女人见我打了李衡生便着急了，上前推了我一把：“放肆！

阿生如今已经是护国将军，你一个妇人敢打阿生？”我自是没忍着，她既这么说了，当然是连她一块打了。

下一秒巴掌便扇在她脸上，我的力气大，她的嘴角立马见血。

我啐了口唾沫在地上：“我呸！”

“护国将军？连家都护不住的废物。”

.李衡生见心爱之人被打，也气昏了头，上前便要回扇我一巴掌，被阿母拦在前头：“你敢扇菀娘，我现在就去死！”

一听这话，他举起来的手立马放下，只能对我放狠话：“你再敢动阿遥试试看！”

我举起墙角的柺面杖对着杜遥，瞥了眼李衡生：“动了，又如何？”杜遥的身子抖了一下，小鸟依人的躲在他身后：“阿生，你这妻子真是蛮不讲理！”

“实在不行找我爹爹吧？爹爹自会找人解决了此事。”

她爹？我问：“你爹又是什么东西？”杜遥的声音带着些骄傲和自豪：“说出来吓死你！

我爹乃户部尚书杜珺！”

我还以为多大的官呢。

李衡生摸了摸杜遥的头：“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杜大人帮忙啊，我自己能解决的，阿遥。”

杜遥倚在他身上点了点头。

好一个郎情妾怯，好一个狗男女。

阿母气的差点昏过去，我顾不得太多，急忙上前扶住了阿母，朝着他说：“你就这般想弃了我？”李衡生说：“当然。”

我把阿母扶到床边坐下，直勾勾的看着他：“不会后悔？”他抬起头用鼻子对着我：“自然。”

我点了点头，寒了心：“那便拟一份和离书来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能这么快答应他和离，他心中有些惊讶，生怕我又变卦急忙同意：“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跟我说，我都能满足你。”

阿母还在一旁摇头，轻声说道：“菀娘…不要离啊！”

我勾唇轻笑：“我要你全部家产。”

“李家包括你出征得的奖赏，我都要。”

杜遥比李衡生还激动，对我大骂：“你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知道圣人给的奖赏是多少吗？你这辈子恐怕没听过没见过的数字！

你有那个命拿阿生的奖赏吗？”我捂嘴讥笑看着她：“我没有资格，难道你有资格？”“既然想弃妻娶新妇，自然得有所失吧？世上哪有鱼和熊掌皆得的事情？”一边是我，一边是杜遥和孩子，他自然选择了杜遥。

他快声应道：“我答应你！”

可杜遥怎么肯让那些好东西都在我一个乡野妇人的手上，自是一万个不同意：“不可！

阿生！

你忘记了吗？我们还有诺儿啊！”

她急忙把孩子推到阿母跟前，眼泪立马掉了下来，显得倒是很楚楚可怜：“老夫人，我与阿生真心相爱，您瞧瞧这孩子，多像阿生啊！

您不也想早些抱上孙子吗？您怎么能允许李家的钱都流到别人身上！”

阿母的心有些动摇，为难的看了眼我。

“菀娘，这诺儿还这么小，有错的不是他啊。”

.我的心更是冷了几分，我早该知道阿母性子柔弱，况且她是李衡生的母亲，怎么会站在我这边。

我不肯让步：“你说你父亲是户部尚书，又怎会差李衡生这点银钱？而我一个乡野粗妇也只想要钱。

倘若给，我立马签下和离书走人，倘若不给，那便是闹上公堂，我也是要闹一闹的。”

外头看戏的邻居越来越多，对我和李衡生议论纷纷。

“要我说就该闹上公堂！

妻子还在，怎可有旁人？还有了孩子。”

“男子志在四方，几个逢场作戏又有何妨？况且现在是和离又不是休妻，要我说庄娘子就是狮子大开口。”

“护国大将军，这身份多尊贵，庄娘子定是不同意和离才说出这样的话，要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