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树也没亲自去，而是让自己的二儿子姜和夏去的。

这小子临走的时候，看着姜和秋的表情别提多得意嘲讽了。

想想其中原因。

年龄只相差一岁的堂兄弟，一个在家躺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一个干活干得直不起腰仍旧被嫌弃。

现在眼看着姜家二房即将被扫地出门，可不打着一肚子看笑话的主意呢吗！

很快，靠山大队的大队长，吴木生就来了。

他约摸四十岁的年纪，皮肤晒得黝黑，一米七二七三的样子，常年干农活长得很结实。

国字脸，眉眼方正。

结合脑子里的记忆，再看面相，这人人品还不错。

至少闹饥荒到目前为止，周边不少大队都有饿死人的情况，只有靠山大队还没有。

都是多亏了他提前觉察出天气干得不正常，领头让大队里多存些粮食。

再加上旱灾刚开始的时候一再提醒村民们勒紧裤腰带把粮食省着吃，这才支撑到现在。

也正因为吴木生是个正直的人，更是一个为了靠山大队尽心尽力的好领头人。

他是顶顶看不上姜远山这样的二流子。

再说难听点，那简直就是白米粥里面的一粒老鼠屎，看着极其碍眼。

当然，姜远山倒是也没有出去霍霍靠山大队里其他人家，他就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姜远山闹着要分家，他第一反应，呦呵，今天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靠山大队谁不知道，这姜老二混账，姜老头已经彻底放弃这个儿子，早想把他分出去，是姜老二自己不愿意。

现在又闹起来，真稀奇。

第二反应，完蛋玩意儿，真分出去，媳妇儿孩子跟着这样的东西还不得饿死，大队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借给他们。

来的路上，又想到，这要是没有姜老头在上面压着，万一姜远山日子过不下去，在村里开始偷偷摸摸可咋整？

……

反正是想了很多。

进门就看到杵在院子里僵持的姜远山一家，和姜远树夫妻俩。

姜老头和王大芳在堂屋里坐着，看他进来，两人起了身，姜远树上前来招呼，“大队长，我爹娘在里面等着你呢。”

他现在心里还挺开心的，总算是能把老二一家甩出去。

以后也不可能再仗着没脸没皮，耍无赖跟他们大房争家产。

最主要的，他很清楚以老两口对老二的厌恶态度，不可能分给他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说家里的粮食不会少，那就意味着他们大房又能多吃一口。

跟吴木生前后脚来的，还有姜家的族老三太爷，是姜老头的伯伯辈。

老爷子今年快八十了，精神头不错，就是腿脚不太好。

一手杵着拐杖，另外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扶着，是他的小孙子姜远林。

他一走进姜家院门，屋里的姜老头跟王大芳就迎了出来，态度很恭敬。

互相喊过人，然后一行人又走回堂屋。

三太爷坐在正中间的主位，大队长吴木生坐一边，姜老头坐一边。

王大芳都只有站着的份，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各自找位置站好。

坐定后，姜老头直接客客气气开口。

“三伯，今天辛苦您老特地来一趟，我这生的儿子不争气啊，他想分出去就分出去吧！”

靠山大队在1958年公社化运动以前是叫靠山村，顾名思义，村尾靠着一座很大的山。

这座山也没个具体名字，反正就随口喊后山，村里人基本都在外围活动。

深山里只有老猎户敢进去，且得三五结伴。

因为里面有老虎，熊瞎子这种大型凶猛动物。

村里生活的村民基本都是本地人，还有大约四分之一是战乱的时候迁来的。

而另外四分之三，一半姓吴，就是大队长他们一族。

还有一半姓姜，也就是姜老头这一族。

这也是为什么分家，要把大队长和三太爷两个人都给喊来的原因。

一个代表***权利，一个代表家族传承。

听到姜老头的话，姜三太爷皱了皱眉。

看了眼站在那里，不似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站没站相的‘姜远山’。

他叹口气，才缓缓说道，“全根啊，老二是错处多，但是现在这样的世道，你把他们分出去，一家子不得饿死？”

这属实是句公道话了。

站在后面的姜娇娇挑挑眉，他还以为这个姜家族老会站在姜老头一边呢。

没想到老头还会为他们家考虑一下。

她手里的刀在人来前已经扔了，主要是姜老头同意分家比她以为的要容易。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姜远山多年来积累的‘功劳’。

姜三太爷说完，姜老头也跟着深深叹口气，表情无奈，“是他自己要分家的，我这也是没办法。”

姜三太爷的目光看向‘姜远山’，表情显然有点不太信。

又觉得‘姜远山’是故意在闹幺蛾子。

迎着这样的目光，‘姜远山’点点头，语气略微有点生硬道，“三爷爷，是我要分家的。”

他顿了顿。

还是有点生疏的解释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以前多荒唐，准备以后跟我，媳妇儿，好好过日子。”

也是难为堂堂战神***，以前不管做什么，哪里需要跟人解释原因啊！

“以前我混账由着媳妇儿孩子被全家欺负，青杏他们现在在家里连口糊糊汤都喝不上，再不分出去我们一家就只能饿死了。”

这话也没掺假。

方青杏跟二房的几个孩子是姜家地位最低的，以前粮食还勉强够吃的时候，也从来没吃饱过。

更别提现在粮食紧缺。

哪怕家里熬上一锅野菜糙米糊糊，分到他们手上也只剩刷锅水。

不然人也不至于饿死，没看姜家其他人都还有力气折腾呢嘛！

当然，姜远山自己个儿耍无赖偷吃，总还能填补上一口，只不过他到底是个成年男人，还是少了。

都是一个村生活的，谁家里什么情况，基本上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姜老太爷不太赞同的看向姜老头。

偏心归偏心，谁家做父母的都有偏心的时候，但不能真饿死人呐！

要不是他们靠山大队背靠着一座大青山，青黄不接的时候有成片成片的野菜支撑着，恐怕也早就饿死人了。

现在山外围都被薅秃了，连树上能吃的树叶都没剩几片。

眼看着今年秋收再收不上来粮食，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又叹口气，对姜老头道，“全根呐，都是儿子，你……”

话还没说完。

王大芳就急吼吼的打断道，“三伯，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老二一向是个没脸没皮的，你是知道的。”

“这么说吧，从他成家，就是我跟老头子贴补着他养媳妇儿养孩子，不然的话，他们一家早出去讨饭了。”

“就是这样，他们一家都不安生，你瞧瞧老二把老大打的，这要是去卫生所又是一笔花销。”

姜娇娇凑到宋月莹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然后把她朝前推了一把。

宋月莹脚步一个踉跄，心中无奈，但面上已经调整好情绪，眼泪刷的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