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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云缃绮望着眼前人正出神,崔寔说的什么,一个字也没听清。

在云四娘的记忆里,上一任橘官是个小老头,背佝偻得厉害,远远瞧去,像个长了脚的马车轮子,在柑橘园里慢悠悠地滚来,滚去。

可眼前这位崔少府,却是个模样俊生生的小郎君。

虽瞧着病体单薄,但容颜俊逸灵秀,细细看去,还颇有几分清雅儒慧之气。

尤其是那完美的颌角,看着比云缃绮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她,一下子熄了火,学着这里的规矩,欠身问好:“儿乃云家四娘缃绮,见过崔少府。”

崔寔还是那句话:“你家大人呢?”

云缃绮回过神了,可不敢承认,方才她跑出来时,反手将云安夫妻锁在了屋里,还叮嘱家中仆役千万不要放人出来。

“回少府,父亲、母亲连日为冻害一事操劳,一病不起,兄长们又在柑橘园里同果农一起想法子,实在是脱不开身,只好派儿来见您了。”

崔寔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又紧了紧身上的裘衣,离了座,“既如此,那便等雪停了,云县丞身子好些,某再来拜访,告辞。”

云缃绮见他要走,赶忙上前几步,拦住他。

瘦是瘦,个子倒是高得很。

云缃绮站在他跟前,就像“老鹰捉小鸡”里头落单的小鸡,没一点震慑力。

不过她在爹娘面前可是把话都撂下了,断不能就这么放人走。

方才来时,她脑海里便盘算出了好些个计划。

首先,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位少府看着青涩又正直,应该是还未受太多官场浸润,眼窝子浅,耳根子软。

若好好与他谈谈,奉县天灾,最苦的便是各大柑橘园雇农和种植佃户,再带他去看看仅靠几棵果树营生的孤儿寡母,说不准,他能求上面网开一面。

说干就干。

云缃绮捻起秀帕,强挤出几滴泪,声音颤抖道:“少府,您真就这么走了吗?风雪无情人有情,还请您可怜可怜奉县的百姓。

他们辛苦劳作了一年,颗粒无收,又逢着雪灾,有些家里,挺不挺得到年关,都不好说,呜呜呜…”

任她一通鬼哭狼嚎,崔寔却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就是云安的主意?派个小娃娃来卖惨?”

云缃绮叹了口气,没想到这还是个心硬的主,那就别怪她也下硬招了。

她向一旁退了退,不再挡着崔寔去路。

待那人前行数步,她忙抄起桌上花瓶,掂起脚,猛得往人头上砸去。

好巧不巧,崔寔回了头。

“你可知,杀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云缃绮与他四目相对,尴尬地笑了笑,将花瓶收回怀中,恭敬道:“少府,儿绝无此意,只是想着您今日来,一口热茶也没喝上,又听父亲说这花瓶是稀罕物,便想将此物送与您…”

“贿赂朝廷命官,亦是死罪。”

云缃绮无语:这花瓶西市买的,几文钱,算什么贿赂?这人跟油盐不进的四季豆一样,迟早要叫她干煸了!

话虽这样说,转眼她又绞绞手帕,拉住崔寔衣袖,娇羞道:“儿绝非此意,只是见少府好风姿,想与您多说几句话罢了。您若得了空,可否随我去隔壁江县走走?那里的柑、橙、橘也很好吃的。”

“我若真随你去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除了奉县,剑南州别处的柑橘亦滋味上乘,可做贡橘一用,解燃眉之急?”

云缃绮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毕竟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水果而已,产地又大差不差,贵人们每年也就吃几个,还能尝出不同,这不就是“作”吗?

别处未受灾的江县、益县的果子,也很受京中贵族喜爱,若是能趁着出游,说动崔寔将贡橘换成这些,圣人和外邦使臣也定察觉不出来的。

如此一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只不过这个计划是未能打晕崔寔后,不得已临时想出的,不然直接来个偷梁换柱,就能交上差事了。

见她犹疑,崔寔确信了大半,只又冷淡道:“欺君,亦是死罪。等我再来,希望见到的是云县丞。另外,小女娃,下次使美人计时,先把脸上的病治好。”

随后便见他甩了甩衣袖,轻咳两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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