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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邻家大叔是个杀过人的恶胚。
丈夫进京科考失踪第7年,女儿重病,我饿得虚脱,不得已爬到他门前求救。
他不发一言,提着一只狍子匆匆钻进雨幕,一个时辰后给我送来几包药,一个烧鸡,四个大馒头。
我哭着道谢,他的嘴角咧了咧,显得脸上狭长的伤疤更加狰狞。
第二天村里人说:
“什么杀胚?”
“一个无跟脚的窝囊废罢了,只是长得吓人,为了卖狍子还跪下给人磕头嘞。”
打那起,村人不再畏惧他,夺了他打猎的刀剑弓箭,寄存的皮货被哄抢一空,孩童闲了便拿石子丢他,骂“丑东西,蠢哑巴。”
只有我知道,他一拳就可以打死一头黑熊,皮毛给我女儿做衣裳,肉炖了给我们吃。
又几年,丈夫回来了。
身边跟着京城从良的勾栏花魁,孩子也与我女儿一般大。
“芸娘身世苦,我为她赎身,才在京城多待了些时日。”
“你大度些,莫欺凌她,我沈家虽败落了,却也容不得妒妇.......”
话罢,他变卖田产,给芸娘母子在县城赁了个房屋,我和女儿依旧住在山脚下。
邻家大叔不知情,夜里照旧送来烧鸡馍馍。
要走的时候,我扯住他的手:
“若不嫌弃,往后我便是你的人了。”
......
夜幕中,我瞧不清六郎的脸。
只见他脸上刀疤红得吓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拳能打死一只熊的手,在我手心颤颤巍巍抖得厉害。
女儿也来拽他,他才半推半就地进了屋,雄壮的身子竟格外温柔,叫我又哭又笑地滋润一整夜。
第二天从我屋子里出来时,六郎被人瞧见。
丈夫立刻带着族人过来,阴着脸怒斥:
“昨晚那贼杀胚可是在你这里过了夜?”
“是你自愿,还是他强迫了你?”
“不守妇道的**,你可知你是我们沈家人,便是死也不能做出这等败坏名声的贱事?”
沈怀风眉冷如冰,仍如10年前那般俊朗好看。
却与我记忆中,那个宠我护我的谦谦公子不是同一个人了。
娶我时,他说我沉鱼落雁,一生不负。
进京科举,他发誓考上功名,叫我荣华富贵。
我笃信不已,拿出全部嫁妆,变卖家中所有值钱的器物,给他做了路费,日夜期待他回来。
离去第一年,他偶尔还有书信,可第二年就杳无音信,族人只当他死了,逼迫我带着女儿改嫁,抢走了家里的房屋田地。
我却不肯,一心盼着他回来,带女儿在山脚下造了个茅草屋子,砍柴做工谋生。
曾善诗书的双手逐渐生满老茧,细嫩的皮肤容颜也苍老得不成样子,终是把沈怀风盼了回来。
不曾想,他拿回房产田地,却立即卖了带芸娘母子住进城里,只留下一句芸娘吃不得乡下的苦,叫我大度。
而女儿饿得哇哇直哭,他也想不到留下几分碎银......
眼角不知觉舒润了,我默默擦干,淡淡道:
“我已不是沈家人了。”
“你失踪那年族人便说你死了,消了名册,我们再无相干。”
话罢,我搂着女儿回身。
窗台朽木经风一吹,便断裂打在女儿身上,她熟练地捡过去修补,不合适的皮衣让动作格外笨拙。
“说这般气话做甚?”
瞧见这一幕,沈怀风阴冷的脸色多了几分愧疚的柔和:“玲儿,我知你不满我在京城待了10年,怪我疏忽了你和女儿。”
“可我醉酒要了芸娘,叫她怀了身孕,怎能弃她不顾?”
“昨日我已重新上了户籍名册,你还是我的妻子,芸娘不过是个妾,动不得你的位置。”
“你却做出这般腌臜事,置我于何地?”
他来得急,手中还攥着给芸娘母子买的礼品,一支发簪,一个拨浪鼓。
我低头瞧了眼枯燥的双手,不禁苦笑。
最美的时候都不曾留下他的心,如今更是半点比不过他的芸娘,正妻在他眼中怕也只是一个伺候芸娘的仆从。
“那便断得干净些,嫁妆什么的我不与你算了,快些退了婚书,让你的芸娘上位吧。”
本以为满心那花魁的沈怀风会痛快应下,不曾想他眼眶微微发红,攥紧了我的手:
“玲儿,你胡说些什么?”
“世道愈发得乱了,我若休了你,你和女儿该如何?”
还未把手挣出来,他便话锋一转:“待我经商有了起色,自会把你和女儿接到县城享福。但你昨晚做的那般腌臜事,如何也逃不得家规。”
“我与族老商量了,便罚你带女儿去县令家做几年工吧,免得你再被那贼杀胚欺凌,也算是好去处。”
闻言我浑身一冷,不敢相信沈怀风恶毒到如此地步!
那县令生性残暴,家中女仆惨死无数,他伪装出愧色不愿退婚的模样,却是为了将我送进炼狱换一笔钱?
“沈怀风,我死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