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下收半妖昆仑山下，风雪漫天。

柳青跪在玉虚宫前的石阶上已经七日七夜。

他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青白的脸上结满冰霜，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竖瞳还倔强地睁着，望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滚吧，半妖！玉虚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守门道童第三次出来驱赶，脸上写满厌恶，"师尊说了，妖族血脉肮脏，不配修仙道！"柳青的喉咙干得发疼，声音嘶哑："求...求仙长开恩...我只想...学正道...""正道？"道童冷笑，"你体内流着蛇妖的血，生来就是邪物！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拂尘横扫，一道金光将柳青击飞数丈。

他重重摔在雪地里，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好。"

弟子...诚心求道...""冥顽不灵！"道童掐诀，正要再施法术，忽然天际传来一声清越鹤鸣。

一朵青云自东方飘来，其上立着一位青衣道人。

他面容清矍，眉间一道金纹，周身清气缭绕，正是截教通天教主。"

小友，为何在此长跪？"通天教主飘然落地，声音温润如玉。

柳青抬头，对上那双仿佛能包容天地的眼睛，鼻头一酸："弟子...想拜入玉虚宫...修习正道..."通天教主看了眼紧闭的宫门，又仔细打量柳青，目光在他耳后的鳞片上停留片刻："你是半妖之体？"柳青浑身一颤，："是...家母是青蛇...但弟子从未害人...只想...摆脱妖性...""荒谬！"玉虚宫大门突然洞开，元始天尊踏云而出，面色冷峻，"通天师弟，莫要靠近这污秽之物！"通天教主微微皱眉："师兄，此子心诚...""心诚？"元始天尊冷声打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族天生凶残，何况这半人半妖的孽障？师弟速速离去，莫要玷污了昆仑清净地！"柳青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通天教主却忽然笑了："师兄，你常说天道至公。

既然如此，为何独拒此子？""天道至公，故分善恶！"元始天尊拂袖，"妖即恶，人即善，此乃天理！""那女娲娘娘造人之初，人族与妖族又有何异？"通天教主反问，"不过是一念向善，一念向恶罢了。"

元始天尊面色一沉："师弟是要与这孽障同流合污？"通天教主不再答话，转身向柳青伸出手："可愿随我去金鳌岛？"柳青呆住了，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弟子...弟子愿意！""通天！"元始天尊怒喝，"你今日收这半妖入门，便是与整个仙界为敌！"2通天的截教道义通天教主将柳青扶上云头，回头平静道："师兄，我的道，是有教无类。"

云头升起时，柳青听到元始天尊的怒斥响彻昆仑："你会后悔的！这些异类终将毁了你截教道统！"金鳌岛碧游宫中，通天教主为柳青斟了杯清茶。"

怕吗？"他问。

柳青捧着茶杯的手在发抖："师尊...为何收我？玉虚宫说得对...我体内流着妖血..."通天教主轻笑："你看那池中莲，出淤泥而不染。

血统何足论？心向正道便是善类。"

"可...其他仙人...""仙又如何？人又如何？妖又如何？"通天教主指向殿外一株古松，"它活了千年，可会因你是半妖就拒绝为你遮阳？天道之下，众生平等。"

柳青的眼泪滴入茶中。

三百年来，第一次有人不因他的血统而厌弃他。

五都会反噬...痛苦难当..."通天教主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此丹可助你压制妖性。

但记住，不必憎恶你的另一半血脉，只需驾驭它，而非被它驾驭。"

柳青跪地叩首："弟子...定不负师尊教诲！"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

多宝道人匆匆进来："师尊，岛外来了许多...异类修士。"

通天教主挑眉："哦？""有鲛人、山鬼、甚至...几个低等魔族，都说听闻师尊收半妖为徒，特来拜师..."多宝道人面色为难："弟子已将他们拦在岛外。

这些异类若都收入门下，恐怕..."通天教主起身："恐怕什么？""恐怕会惹怒其他圣人...尤其是元始师伯..."通天教主大笑："我创截教，本就是要为天下求道者开一扇门。

传令下去，明日卯时，我在讲经台开讲《黄庭经》，有缘者皆可来听。"

多宝道人还想劝阻："师尊三思！这样下去，我截教会成为众矢之的...""多宝，"通天教主忽然正色，"你当年不过是一只寻宝鼠，我可曾因你出身低微而轻视你？"多宝道人浑身一震，俯首道："弟子明白了。"

柳青望着通天教主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超越种族隔阂的温暖。

次日清晨，金鳌岛前所未有的热闹。

各种异族修士聚集在讲经台下，他们中有的生着鳞片，有的头生犄角，甚至有几个浑身魔气缭绕。

当通天教主现身时，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

今日在此，不论出身，只论向道之心。"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截教之道，有教无类。"

台下爆发出欢呼声。

柳青站在前排，看到许多异族修士泪流满面。

阐、截之争然而好景不长。

三日后，元始天尊率领十二金仙驾临金鳌岛。"

通天！你疯了吗？"元始天尊直接闯入碧游宫，怒不可遏，"收半妖已是荒唐，现在连魔族都敢收入门下？你这是要朱镕基天道秩序！"通天教主从容起身："师兄何出此言？他们一心向善，为何不能得道？""善？"元始天尊冷笑，"魔族天生嗜杀，山鬼专吸人精气，这些肮脏之物也配谈'善'？""那是世人对他们的偏见。"

通天教主指向殿外正在修习道法的异族弟子，"你看那鲛人，本可在大海称王，却甘愿上岸求正道；那山鬼放弃吸***气，改修日月精华。

他们比许多人类修士更懂克制本性。"

元始天尊怒极反笑："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通天！你执意如此？""道之所存，师之所存。"

通天教主平静回应。"

既如此..."元始天尊一字一顿，"从今日起，玉虚宫与你截教恩断义绝！所有正统仙门都将视你为异端！"通天教主微微颔首："若'正统'意味着偏见与排斥，那我宁愿做这个异端。"

元始天尊拂袖而去时，整个金鳌岛都在震颤。

柳青担忧地望向师尊："师尊...都是弟子连累了您..."通天教主却笑了："傻孩子，这与你有何干系？这是我与师兄理念之争，已积压千年。

今日不过借你之事爆发罢了。"

他望向远方，目光深邃："这仙界，是时候变一变了。”

截教辩道金鳌岛的清晨被一阵争吵声打破。

柳青捧着经书匆匆穿过回廊，听到讲经堂前聚集了一群截教弟子。

为首的乌云仙面色阴沉，正与多宝道人争执。"

师兄，你看看现在的金鳌岛成了什么样子！"乌云仙声音洪亮，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那些魔族身上散发的浊气已经污染了灵泉，山鬼们半夜的啼叫扰人清修！这样下去，我截教万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多宝道人眉头紧锁："乌云师弟，慎言。

这是师尊的决断。"

"正因为是师尊的决断，我们才更该劝谏！"乌云仙一挥袖袍，转向围观的弟子们，"诸位同门，你们难道不觉得近来修炼时灵气不纯吗？那些异类根本不适合修仙道！"人群中传来低声附和。

柳青站在角落，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哦？那依你之见，何人适合修仙道？"一个清越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弟子们慌忙让开一条路，通天教主不知何时已立于廊下，青衣飘飘，神色平静。

乌云仙脸色变了变，仍硬着头皮拱手："师尊明鉴，弟子并非有意违逆。

只是...这些异族弟子确实影响了我教清修环境。

尤其是那半妖柳青——""柳青怎么了？"通天教主目光扫过，落在角落里的柳青身上。

柳青浑身一颤，低头不敢言语。

乌云仙继续道："他每月妖血反噬时散发的气息，已经让几位人类弟子修行受阻。

师尊，修仙讲究根骨清净，这些异类...""乌云。"

通天教主打断他，"你原形为何？"乌云仙一愣："弟子...弟子乃是金须鳌得道...""那你算不算异类？"通天教主反问。

乌云仙脸色涨红："这如何能比！弟子早已褪去妖身，成就仙体！"通天教主轻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先成仙，才有资格修仙？"乌云仙语塞，周围弟子中传出几声轻笑。"

这样吧。"

通天教主环视众人，"三日后，讲经台上，你与柳青公开论道一场。

若你能证明人类修士确实优于异类，我便重新考虑收徒标准。"

乌云仙眼中闪过喜色："弟子遵命！"柳青却脸色煞白。

让他一个入门不久的半妖，与修行千年的乌云仙论道？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人群散去后，柳青跪在通天教主面前："师尊...弟子恐怕...""怕什么？"通天教主扶起他，"论道不比法力，比的是对'道'的理解。

这三日，我亲自指点你。"

柳青抬头，看到师尊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三日后，讲经台前人山人海。

不仅截教弟子全数到场，连附近修行的散仙也闻讯而来。

乌云仙一身玄色道袍，早已端坐台上，气势逼人。

柳青跟在通天教主身后，双腿发软。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轻蔑的、厌恶的..."今日论题，"通天教主声音传遍全场，"何谓'道'？"乌云仙率先起身，向四方作揖："道者，天地之正理也。

故《道德经》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修仙之人，当去伪存真，摒弃一切杂染，方可得见真道。"

他目光扫向柳青："而异类修行，血脉不纯，天性混杂，如何能见真道？譬如浑水，如何映月？"台下响起一片赞叹声。

柳青手心冒汗，脑中一片空白。"

柳青，"通天教主温和道，"你可有不同见解？"柳青深吸一口气，想起这三日师尊的教诲。

他缓缓站起，声音起初发颤，后渐平稳："弟子以为...道如大海，不择细流。

万物皆有其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殊途同归...""荒谬！"乌云仙冷笑，"妖道害人，岂能与仙道相提并论？"柳青耳后的鳞片微微发亮："乌云师兄说妖必害人，可弟子见过人类修士为夺宝物屠戮全村，也见过山妖千年守诺护佑一方水土。

善恶岂能以种族划分？"台下哗然。

乌云仙怒目圆睁："放肆！你竟敢拿卑贱妖类与人类修士相比！""为何不能比？"柳青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女娲娘娘造人时，可曾说过某些生灵天生高贵？天道之下，众生平等。

师尊收我等为徒，正是要打破这无谓的隔阂！"他越说越激动，体内妖血突然沸腾起来。

一阵剧痛从骨髓深处爆发，柳青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皮肤下浮现出青色鳞片。"

不好！他妖血反噬了！"有弟子惊呼。

青帝血脉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后退躲避。

乌云仙趁机高喊："看吧！这就是异类修道的后果！连自己血脉都控制不住，谈何悟道？"通天教主却一步跨到柳青身边，单手按在他颤抖的背上："静心凝神，记住我教你的口诀。"

柳青痛苦地蜷缩着，眼中流出血泪："师尊...走开...我会伤到您...""无妨。"

通天教主声音沉稳，掌心泛起清光，"运转周天，导气归元。"

就在这一刻，柳青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一道青光直冲云霄，在空中化作一条巨大青蛇虚影，威压笼罩全岛！"这是...上古青帝血脉！"多宝道人失声惊呼。

通天教主面色微变，加***力输出。

那青蛇虚影渐渐温顺，最终化作流光回归柳青体内。

少年浑身湿透，虚弱地倒在师尊怀中。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

乌云仙最先回过神，厉声道："师尊！此子身怀上古妖帝血脉，危险异常！请立即将他逐出师门！"一些弟子也跟着附和。

多宝道人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柳青，欲言又止。

通天教主抱起昏迷的柳青，环视众人："今日论道，到此为止。"

"师尊！"乌云仙不甘心地喊道，"难道就这样算了？"通天教主回头，目光如电："乌云，你口口声声说异类不配修道。

可方才那青帝虚影显现时，是谁在保护大家？是柳青，拼命压制自己的血脉不愿伤人。

这份克制，比许多'纯正'的修仙者更懂'道'。"

乌云仙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通天教主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三日后，我会在讲经台讲解《清静经》，所有弟子必须到场。"

碧游宫深处，柳青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玉床上，周身穴道插着七根金针。

通天教主正在案前调配药草。"

师...尊..."柳青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

通天教主按住他，"金针在导引你体内紊乱的妖力。"

柳青羞愧难当："弟子...又给师尊添麻烦了..."通天教主却笑了："知道吗？你体内流淌的是上古青帝血脉，这可是了不得的机缘。"

柳青瞪大眼睛："青帝？""远古时期，人妖未分。

青帝统御东方，主掌生机。

后来天道变迁，青帝一脉逐渐隐退。"

通天教主取下一根金针，"你的母亲，恐怕不是普通蛇妖。"

柳青想起从未谋面的母亲，心中一痛："师尊...不怪我隐瞒吗？""你有何隐瞒？"通天教主反问，"你也不知自己血脉来历。

重要的是，你用它来做什么。"

玉虚门逞凶正说着，多宝道人匆匆进来："师尊，不好了！玉虚宫太乙真人率十二仙童驾临，说要...要清理门户！"通天教主面色一沉："来得真快。"

柳青脸色惨白："定是感应到了青帝血脉苏醒...师尊，让弟子去吧，不能连累截教！""胡闹。"

通天教主拂袖，"你既入我门下，便是截教弟子。

岂有因外人压力逐徒的道理？"金鳌岛外，太乙真人脚踏风火轮，手持九龙神火罩，威势惊人。

身后十二仙童各执法器，杀气腾腾。"

通天师叔！"太乙真人声音如雷，"奉元始天尊法旨，前来诛灭祸世妖孽！请交出那半妖柳青！"截教弟子聚集在岛内，惶恐不安。

乌云仙眼中闪过犹豫，最终站到了护岛大阵前。

通天教主踏云而出，一人面对玉虚宫众人："太乙师侄，柳青是我亲传弟子，岂能说交就交？"太乙真人冷笑："师叔被那妖孽蒙蔽了！他身怀上古妖帝血脉，一旦成长，必为祸苍生！元始师伯推演天机，此子将来会引发仙妖大战！""天机？"通天教主嗤笑，"不过是你们排除异己的借口。

若论祸患，那些仗着仙术欺压凡人的修士，不比一个半妖少年更危险？"太乙真人失去耐心："师叔执意如此，就休怪师侄无礼了！众仙童，布阵！"十二仙童瞬间散开，结成玉虚诛仙大阵。

乌云仙见状大喝："保护师尊！"率领截教弟子冲出。"

都退下！"通天教主一声令下，截教众人止步。

他独自立于阵前，袖袍无风自动："太乙，你今日若敢在我金鳌岛动手，便是两教开战之始。

可想清楚了？"太乙真人迟疑片刻，咬牙道："诛灭妖孽，义不容辞！"7截教之义九龙神火罩祭出，九条火龙咆哮着扑向金鳌岛。

通天教主正要出手，一道青色身影突然从他身后冲出，挡在前面！"柳青！"通天教主大惊。

少年浑身笼罩在青光中，直面火龙："太乙真人！你要的是我，不要伤及无辜！""妖孽受死！"太乙真人催动法力，火龙温度骤增。

千钧一发之际，通天教主闪身到柳青面前，广袖一挥，三昧真火被引向自身。

青衣瞬间燃起，皮肉灼烧的焦味弥漫开来。"

师尊！！"柳青撕心裂肺地喊道。

截教弟子全都红了眼，不顾禁令冲上前来。

多宝道人祭出本命法宝，乌云仙现出原形，一只巨鳌横空出世，挡在通天教主身前。

太乙真人没料到通天竟会以身挡火，一时愣住。

通天教主强忍灼痛，声音依旧平稳："太乙，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口中的'妖孽'，宁愿自己赴死也不愿连累他人；而这，就是我截教弟子，不问出身，只论同门之谊。"

太乙真人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通天师叔，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元始师伯。

你好自为之！"玉虚宫众人退去后，通天教主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师尊！"柳青哭着扶住他，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师尊的血，..你让我更加确信...有教无类...是对的..."多宝道人急忙取来丹药："师尊，您的伤...""无妨。"

通天教主服下丹药，看向周围满脸担忧的弟子们，露出欣慰的笑容，"今日之后，希望你们明白，截教之'截'，是截取一线天机，为众生开道。"

乌云仙已恢复人形，跪地哽咽："师尊...弟子知错了..."通天教主拍拍他的肩："起来吧。

质疑不可怕，可怕的是固步自封。"

柳青看着师尊被灼伤的双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