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看到宋朵朵那个模样，就知道傅景霆的邀请是真的。

或者就只是客套一下。

我不想不想当两人的电灯泡，婉拒道：“谢傅总美意，不过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下次再吃吧。”

傅景霆不依不饶：“再忙也是要吃饭吧？”

他的声线莫名的都高了一度。

搞得像我不识好歹似的。

宋朵朵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小声道：“景霆学长，也许佳柠姐真的有事，就是不好意思说呢。”

看吧，小姑娘有意见了。

我站在原地等着看傅景霆。

片刻后，听到他耐着性子说：“朵朵到贵公司已经一个多月了，想必给简经理添了不少麻烦，我总得好好感谢感谢简经理才是。”

我立即听出了傅景霆的言外之意。

敢情是替宋朵朵还人情呢。

宋朵朵也听出了这一点，不满的小脸儿终于有了些许笑意：“还是学长考虑周全，佳柠姐，要不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诚意满满。

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于是我跟着傅景霆和宋朵朵一起去了西餐厅。

餐厅格调很高，拐角处还有正在弹琴的老师，伴随着轻缓的钢琴曲，我心里的淤堵也顺了不少。

只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在这样一个罗曼蒂克的餐厅内，傅景霆陪着宋朵朵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为何偏偏要带上我这个电灯泡？

没一会儿，我就有了答案。

刘明凤气势汹汹的找过来了。

见到我之后，愤怒的神色里明显闪过了一抹惊诧：“晴晴，你……你怎么也在？”

是的，连刘明凤都知道，这种时候我在是不合适的。

但傅景霆，还是让我搅合进来了。

我若无其事的咀嚼着口中的牛排，说：“傅总和宋小姐请客，我盛情难却，就来一起吃了。”

刘明凤收起怒火，命服务生添一副餐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坐在了宋朵朵的对面。

“现在的小姑娘啊，”她阴阳怪气的开口，随意的瞄向宋朵朵，“还真是了不得。”

“嗞”的一声，宋朵朵握着叉子的手忽然一滑，金属叉头与餐盘发出了不合时宜刺耳声。

宋朵朵的小脸儿红一阵白一阵的，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刀叉，指尖泛白。

宋朵朵低下头。

这时一旁的傅景霆从容不迫的端出了刚切好的牛排，自然的跟宋朵朵面前的那份做了更换。

体贴到极致。

宋朵朵掀起长长的睫毛，一脸感激地看着傅景霆：“景霆学长，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刘明凤一眼。

那样子，像是受到欺负了一样。

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跟刘明凤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我们一起吃自助餐。

那时的她并没有现在这么跋扈，但对我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用餐过程里，指挥我拿东拿西，彼时正值小龙虾上市的时节，就因为她一句喜欢吃虾，我就给她剥了一盘的虾。

感觉我的手快腌入味了。

这才换了她一句“还算懂事”。

而这期间，傅景霆只是默默地坐在对面吃菜，没有多说一个字。

现在，同样的情形，他却当着刘明凤的面替宋朵朵切牛排。

“景霆，你这也太惯着她了吧？”刘明凤果真还是看不下去了，“她又不是没长手，需要你又切又喂的？”

她说这话时，傅景霆刚给宋朵朵递了张餐纸。

男人面不改色道：“你不懂。”

刘明凤被噎的说不出话，脸色阴沉下去。

我不想跟上次一样无端被连累，岔开话题道：“阿姨，这家的香煎鳕鱼味道不错，你尝尝。”

刘明凤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挑出鱼刺的鳕鱼块，微笑道：“还是晴晴懂事，不像某些小姑娘，没一点眼力见。”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

饭后，我们四个人站在霓虹路口，刘明凤拉住我的手，说：“晴晴，周末来家里坐坐，景霆刚添的院子，带草坪的，后院还种了一大片三角梅，你肯定喜欢。”

我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不自觉的看向傅景霆。

他神色如常，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也是，矜冷如傅景霆，又怎么会记得我的喜好？

大概只是巧合。

送走刘明凤后，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晃了晃手机，说：“傅总，我叫的车快到了，先走了。”

傅景霆浅浅的应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

我转身过马路。

隐约间听到宋朵朵自责的声音：“对不起啊景霆学长，是我没用，没能讨阿姨的欢心。”

她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吗？

说的好像刘明凤多认可我似的。

她也不过，拿我当枪使罢了。

但是宋朵朵，至少还有傅景霆护着不是吗？

提到傅景霆，我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他今天晚上来不就是想那我当挡箭牌嘛。

他们母子，真是难得的默契。

但他凭什么？

以为我们NPC没脾气？

我揣着一肚子火回了住处。

从浴室出来时，我看到桌上的手机一直闪个不停，离近了，才看清屏幕上闪烁的那串数字。

怪我记性太好，竟一眼就辨认出了傅景霆的号码。

但，这个点，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我迟疑几秒还是按了接听。

“到家了吗？”

男人声音喑哑，似带着一丝疲倦。

我明知故问：“您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我听到傅景霆问：“傅景霆，你把我的号码也删了？”

删了，两年前。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删除是最正常的事。

他傅景霆那么聪明，应该能想明白的。

我捏了捏眉心，问：“傅总有事吗？”

傅景霆突然不说话了。

我回来吹了风，现在有些头疼，就只想好好睡一觉，耐心自然也比平时少了些，他不说话，我也不想等，便开口道：“没什么事我就先休息了。”

“微信好友，加回来。”傅景霆终于开口，语气却不大好。

闻声，我捏着眉心的手一滞。

又听到他说：“今天的事，总不能让简经理白忙一场。”

原来如此。

估计又要给我转钱了。

这种钱挣的太容易了，就是有些煎熬，不过钱妈，谁会嫌少，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奉承道：“傅总太客气了，稍等。”

我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已经掐断了线。

片刻后，转账信息跳了出来，傅景霆又给我转了一万。

紧接着又弹出一条语音。

我刚准备点开，语音又被撤回了。

思忖两秒，我给傅景霆发了个鞠躬版的谢谢表情包。

突然觉得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托宋朵朵的福。

隔天我如常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前台小雅跟我说：“佳柠姐，宋经理在会议室，会议十点开始。”

我有些懵。

等在会议室见到宋朵朵时，她解释说：“佳柠姐你忘了，界面调色，昨天我们商量好的呀。”

她说的很自然，刚好被进会议室的糖糖听见了。

糖糖是我们美术部的负责人，美院毕业的小姑娘，和宋朵朵差不多大。

她看着我，问：“佳柠姐，什么意思？”

我本想着等吴欣回来后再糖糖交涉的，但现在看来，这个会必须得立即开。

于是我，宋朵朵，糖糖和叶刑一起进了会议室。

听完陈诉后，糖糖整个人就炸了：“这个界面我花了整整两个月才完成，现在就因为她一句话，说换就换？”

糖糖这话是对我说的。

可不满，是给宋朵朵的。

我刚准备解释，却听到宋朵朵说：“这个决定是我，傅总还是佳柠姐共同商议决定的，你既然拿了工资，难道不应该好好修改吗？”

温软的语气，但字里行间，却夹着一缕少有的盛气凌人。

糖糖不可思议：“什么意思？投钱了不起啊，我不是不愿改，只是觉得粉色艳俗，嫌弃懂不懂？”

宋朵朵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没有资金，这个项目根本做不了。”

闻言，我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糖糖起身道：“谁爱干谁干，姑奶奶不伺候了！”

我忙去拦，耳后却传来了宋朵朵的抽泣声。

回头一看，她居然哭了。

我非常无奈，递给她一张纸巾，淡淡道：“宋经理，我知道你也是替项目着想，但大家都在一个团队，说话还是要讲究些方式。”

搬出傅景霆或许是一种威慑，但一个公司的凝聚力，不是靠外界压力，而是出自每个成员发自内心的热爱。

一如糖糖，每天都在加班，也是熬了很久才做出来的吗，现在说换就换，她怎么会愿意，也是出于对这个项目的热爱。

但宋朵朵却反问我：“所以佳柠姐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沉默片刻，没有回复她这个问题：“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经此一事，整个工作室莫名的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下午，我给糖糖打电话，约她在楼下咖啡馆见面。

“佳柠姐，我对这个项目的热爱你是清楚的，”糖糖也挺委屈，义愤填膺道：“她宋朵朵一个在校生，在投资人面前卖乖还行，可说到工作，她哪一点对得起游戏策划这个职位，现在居然还想插手我的工作。”

我劝慰道：“审美这个东西，各花入各眼，但投资人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这只是小问题，对吗？”

糖糖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姐，我是给你面子，你知道的，我们的界面没问题。”

我这才松了口气，但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傅景霆和宋朵朵。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傅景霆黑着一张脸，而宋朵朵紧咬着唇，杏眸中一片水雾。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我听到宋朵朵哽咽道：“佳柠姐，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