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7月,容县高考考场。
恢复高考的第三年,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二十三岁的沈舒笙第一次踏入考场,却不是为自己而战。
她捏着笔杆,耳畔响起母亲这些日子以来的厉斥。
“今年的高考你也别考了,去替你妹妹考个北京大学,你占了你妹妹团长夫人的位置三年,也该还债了!”
沈舒笙收紧手,又想起昨晚从丈夫苏绍庭和别人说话时满是遗憾的叹息。
“当年要不是阴差阳错和沈舒笙睡在一间房里,我现在应该娶的是玉珍,虽然她们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沈舒笙到底不是玉珍……”
“同学,请认真做考卷。”
监考老师的提醒让沈舒笙回过神。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姓名的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蝉鸣阵阵。
考试结束,沈舒笙跟着人群从考场中出来,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军绿身影。
一身军装的苏绍庭身姿挺拔,俊朗的眉目在热浪中仍坚毅深邃,他迈着长腿,步伐稳健。
“苏团长,来接媳妇啊!”
有军区大院的熟人打招呼,苏绍庭礼貌颔首回应后看着她:“考的怎么样?”。
沈舒笙点点头:“挺好的,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训练吗?”
“想着你今天高考,我特意过来接你,也顺便接玉珍。”
说着,苏绍庭朝她身后的人群看去,专注寻找着沈玉珍的身影:“玉珍呢?”
沈舒笙目光微暗:“……也许先走了。”
沈玉珍根本没来高考,所以他不会等到她的。
闻言,苏绍庭微蹙起眉:“我一直在外面等着,没看见她出来。”
顿了顿,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丝歉意:“……舒笙,要不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她。”
沈舒笙心头一顿。
说是特意来接自己,但他的‘特意’其实是为沈玉珍。
沈舒笙敛去脸上的涩然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停下脚,回头望着那立在人群中的苏绍庭。
几乎是瞬间,沈舒笙红了眼。
她是他结婚三年的妻子,可他真正爱的却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沈玉珍。
苏绍庭和沈玉珍是初中同学,他去当兵之后,两人因为经常互通书信而生情。
其实苏绍庭一直不知道,沈玉珍从没把他的信放在心上,那些回信都是自己模仿沈玉珍的笔迹写的。
他更不知道,她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喜欢上了他。
可沈舒笙清楚,只因为别人一句‘姐姐的出生时间克父克母’就偏爱妹妹的父母怎么会允许她和苏绍庭在一起。
但命运就是让人猜不透。
三年前苏绍庭回家探亲,醉酒后把她错认成沈玉珍,在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时,恰好被两家人撞见。
为了保住两家人的名声,两人结了婚。
领证那天,父母对沈舒笙说:“你抢了玉珍的幸福,以后你得事事顺着她帮着她,因为这是你欠她的!”
苏绍庭对她说:“既然我娶了你,就会好好对你,但也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我暂时忘不了玉珍。”
思绪回笼,沈舒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泪已经被晒干了。
生为沈家女儿二十三年,没有感受一天的亲情,只有无尽的谩骂和委屈。
嫁给苏绍庭三年,日日夜夜看着深爱的丈夫想着另一个女人,而留给她的只有一次次为了沈玉珍离开的背影。
沈舒笙捱下心中涩疼,回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想过就这样守着对苏绍庭的爱将就过下去,只是在拿到高考试卷那一刻,她改变了想法。
她想去一个没有父母和沈玉珍,没有苏绍庭的地方生活。
高考,便是她重拾自我的唯一方式。
回到军区大院,沈舒笙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了供销社的成衣店继续上班。
在成绩出来前,她必须多攒些学费和生活费。
虽说苏绍庭在经济上没亏待过她,但她还是想靠自己生活,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沈舒笙开了店门,也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她低头理货时,沈玉珍拎着一袋桃酥来了:“姐,绍庭哥给我买了桃酥,太多了我吃不了,所以给你送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