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周景宴那个问题。
她察觉到不管自己之前进行了多少次的心理建设,一旦面对他,一切准备都变得无用起来。
赵西澄坐在车后座,偏头微不察觉往旁边的人看了眼。
他手搭在车窗上,低头正看着腿上的文件,身姿慵懒矜贵。
白衬衫的袖口被他翻折在手腕处,露出一截线条完美的腕骨。衬衫的领口也解开了两粒,微微敞开着,垂着的眉眼清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失神地盯着,竟然忘记收回视线。
周景宴掀起眼皮就看见她一副盯着自己发愣的样子。
该不会是自己昨晚太失控了,他皱眉思忖了下。
赵西澄在他抬头时便立刻收回了视线,望向窗外。
手头的窃听震动了下。
她低头瞥了眼。
“今晚来我房间。”
手心瞬间收紧,她面无表情地打字。
“小叔还有力气???”
连续三个问好似透露她十分疑惑的情绪。
周景宴摁灭窃听,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她倒是越来越敢和自己叫板了。
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周家是大家族,只是寻常家宴也十分隆重。
周景宴一回来就被老爷子叫去书房,这一去半个小时都还没出来。
家里的阿姨见她是最好说话的,便支使她上楼去叫人。
赵西澄望了眼客厅,周梓言正在跟人煲电话粥,周夫人在浇花,倒是她最闲了。
她点点头上楼。
书房内,周老爷子背对着人,浑身低气压。
周景宴当然是觉察出了不对,他不动声色地低着头。
默了良久,老爷子终于转过身来,朝他脸上甩出一沓照片。
“王耀昨日过来说看望我,结果送来这么一份大礼。”他拄着拐杖重重敲了下地板,语气痛心疾首,“景宴,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怎么如今也糊涂了啊。”
周景宴弯腰随手拣了几张,全是他和赵西澄在醉相思的照片,一路到地下停车场都有。
“你哥之前说要把这个孩子接回来我就不同意,一个故友的女儿,送些钱过去就是,现在倒好,爬***的床了!你马上给我断了,我找人给她送走。”
周景宴敛起眼角,唇角牵起冷淡的笑意,“爸,我不过拿她作个消遣,怎么惹你生这么大的气,和沈家的婚事定下来,我自是会和她断了。”
门外,赵西澄听到他这句话,身子禁不住晃了下。
消遣,他原来只当她是个消遣。
老爷子打量一番儿子沉静的面容,沉声道:“是吗?沈家是个讲究面子的,这孩子到底名义上还是你的侄女,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我就是想到这点,找外面的人反倒麻烦,她现在还依靠周家,知道什么话都不能往外说。”
原来是这样,赵西澄手撑住墙壁,痛苦地捂住胸口,难怪他第一次那么轻易地就答应她。
“既是这样,你就快点将她处理了,我就不管了。”老爷子摆摆手让儿子出去。
不过只是一个拿来玩玩的女人,他了解自己儿子知轻重。
周景宴带上门,脸上的笑意顿收,眼中闪过狠厉,看来某人已经坐不住,迫不及待向他动手了。
——
周景宴是在饭桌上才发现赵西澄不见的。
“从小行事就古里古怪,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不是我们周家人。”周梓言翘起小指,勾着碗里的汤,凉薄的唇里吐出尖刻的话语。
桌上气氛凝重起来,赵西澄在周家宛如透明人,吃饭前突然不见,谁也不说要去找她。
“宜安,去打个电话。”沉着了良久,周老爷子终于表态,让儿媳去找人。
“是。”周夫人浅浅应下,毕竟她也是赵西澄名义上的母亲。
是夜,晚风清凉,皎皎明月斜垂在天边。
赵西澄蹲下身子,抱膝痛哭。
原来自己的一厢情愿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不知哭了多久,脸上的泪水已被凉风吹干,隐隐有些生疼。
正打算回学校,摸到空空的口袋,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太过慌乱,连窃听都忘记拿了。
客厅内响起悠扬的钢琴声。
周夫人挂断电话,站起身,“西西窃听似乎忘带了。”
周老爷子坐在上方漠着一张脸不表态,倒是周景宴突然无所谓地一笑。
“走了就走了,原本也是不相干系的人,嫂子快吃饭吧。”
周老爷子满意地看了儿子一眼,招呼众人,“都吃饭吧。”
周家的老宅距市中心较远,赵西澄走了快一小时都没瞧见一辆出租车。
她仿佛感觉不到小腿上的酸痛,木然地往前走着。
车内,周景宴远远地就望见那道纤瘦的身影,在夜风中显得飘飘欲坠。
“上车。”耳边,低沉的男声,同这暗夜昏沉交融,她循声望去。
周景宴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她这边,表情还是一脸处变不惊的淡然。
她真像冲上去撕碎他这副嘴脸,想问问他到底把自己当作什么,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但她可没他会演戏。
赵西澄咽了下干痛的嗓子,淡淡收回视线,当作没看见那人,继续麻木地走着。
车子又跟着她缓缓行驶了数十米。
“上车,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再次出声,这次语气中带了丝无奈,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不予理会,她依旧视他为无物。
终于,他的耐心告急。
周景宴下车,绕到她面前,拽住她的胳膊往车里拖。
她死死地定住,铁了心般地要和他较劲。
周景宴手腕用力,将她带到自己身前,“你在闹什么?”话语里有隐晦的薄怒。
她冷笑,“您这又是无聊了?准备拿我当消遣?”
周景宴一愣,看清她脸上的湿迹。
赵西澄望着他脸上怔然的表情,鼻头一酸,突然很委屈,他到底凭什么要这么侮辱她。
她漠然转身,周景宴下意识地伸手去拽她。
可眼前的女孩突然软软倒了下去。
意识丧失前,她感觉自己身子挨入一个宽厚熟悉的怀抱中。
下一秒,彻底坠入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