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双两手提着不大不小的箱笼,垂至腿前。
她表情沉静,眼眸澄澈,整个人显得温婉又含蓄,很有嫡女的气质。
叶芷柔看的满眼震惊。
她从未在叶无双身上见到如此强烈的清贵气质,心中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嫉妒。
倒是叶怀远再次觉得眼前一亮。
叶芷柔回头,看见父亲眼中的欣慰,心中顿时感到不安。
她立刻搂住叶怀远的胳膊,亲昵地摇晃着,“爸爸,妹妹已经来啦,你快告诉她两日后要和大帅见面的消息,让她高兴高兴。”
叶无双的记忆中,叶怀远总是对叶芷柔宠爱有加。
仿佛在他的眼里,只有叶芷柔这一个女儿。
果然,被叶芷柔一提醒,叶怀远立刻变得清醒。
“无双,顾府来了电话,要你两日后的下午未时去绮梦轩咖啡馆九号桌,与顾大帅喝个咖啡,见上一面。”
“往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见面是不曾有过的。现在的人都喜欢追求西方的潮流,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开放的规矩,但既然顾太太已经发话,你就去见上一面,别失了我们叶公馆的脸面。”
大姨太太接着柔声说:“现在的孩子啊可比以前幸运多了,嫁人之前还能见上一见,是人是鬼心里都有底了。”
这话完全是在提醒叶无双,那位顾大帅比鬼还要可怕。
大姨太太很期待在叶无双脸上看到恐惧。
但她失望了。
叶无双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温顺地应了下来。
“是,父亲。”
见女儿如此顺从,叶怀远愈发觉得欣慰。
叶芷柔却很不甘心,故意说道:“爸爸,我听军**的三**说,昨晚半夜,顾大帅又剿灭了一个帮派,杀了十几个人,鲜血把锦州最大的琼湖都染红了一半。”
叶芷柔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叶无双的反应。
期待着看到她的紧张和恐惧。
但叶无双始终保持着她的清雅和从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反而是叶怀远不悦地看了叶芷柔一眼,“既然不想嫁给顾大帅,他的事你就不要去打听。”
叶芷柔立刻委屈道:“是三**非要告诉我的,爸爸你怎么怪我呢。”
叶怀远无奈哄着她,“我是怕你说错话,惹上那人,毕竟那人……”
他似想起什么,看了眼叶无双,没有再说下去。
叶芷柔却不肯放过,故意追问:“那人怎么了?”
叶无双轻启朱唇,缓缓开口道:“那人穷凶极恶,凶狠残暴,对吗,父亲?”
叶怀远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涌上一股怒意。
觉得叶无双打听这么清楚,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想要违抗他的命令。
叶无双却紧接着以一种低垂眉眼的姿态,乖巧又真诚地继续说道:
“父亲请放心,女儿都明白。即便是龙潭虎穴,为了父亲,为了叶公馆,为了叶家祖辈的荣耀,女儿也愿意赴汤蹈火。”
“女儿深知作为嫡女,十八年来未曾好好孝敬过父亲,这次,就让女儿为父亲献身,哪怕是惨死大帅之手,女儿也要为父亲赢得一个好名声。”
叶怀远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怒言,顿时被噎在喉咙里。
叶芷柔和大姨太太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叶无双,难以置信。
她们最是清楚叶无双的本性。
当初她们故意告诉她顾大帅的‘丰功伟绩’时,叶无双甚至吓得昏了过去。
可现在,她却如此从容接受,甚至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一切都是为了叶公馆,为了叶怀远!
叶怀远被这番话捧得高高的,心中畅快无比。
同时,他也通过这番话,回想起叶无双作为嫡女的身份。
十八年来,她之所以未能孝敬他,也是因为他的刻意忽视。
她不仅没有埋怨和委屈,反而在他需要她的时候,愿意为他赴死。
这让一个父亲怎能不感动?
甚至生出了一丝愧疚。
叶怀远立刻从叶芷柔怀里抽回了胳膊,目光复杂地看着叶无双。
“无双,来父亲这,让父亲好好看看你。”
叶无双抬起头,眼中已经泪光闪烁,仿佛惊喜得快要落泪。
天知道,她憋了多久的气,才憋出两泡眼泪。
但她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刚一迈脚,手上的箱笼就好似沉重的让她拎不住。
身形一晃,箱笼摔在地上,她也跟着摔在地上。
箱笼破旧不堪,顿时裂开,吐出了里面的衣物。
叶无双仿佛很惊慌,急忙将衣物往箱笼里塞。
但那些破旧的衣物,已经落入了在场几人的眼中。
叶怀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叶芷柔和大姨太太都看的很气,却又不敢在这时候说什么。
叶无双收拾好衣物,抱着箱笼站起身来。
“抱歉父亲,是女儿失态了。”
她没有怪箱笼坏了,只说自己失态,乖巧懂事的样子让人生怜。
叶怀远忍不住把目光转向身边的叶芷柔,心中生出比较。
同样都是女儿,她不仅穿着最时兴的旗袍,还戴着各种样式的珠宝。
反观叶无双,却穿着洗的发白、勾丝起球的朴素袄裙,连家中的佣人都不如,身上更是没有半点装饰。
即便他忽视了这个女儿,可她毕竟是叶公馆嫡**。
是能与他同席共餐的嫡女。
怎能连一套像样的旗袍都没有?
他冷冷质问大姨太太,“你是怎么掌管家中事务的?小**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大姨太太吓得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确实克扣了叶无双的份例。
嫡**的份例不是一笔小钱,她克扣了两年给自己添了不少好看的旗袍首饰。
两年来都相安无事。
哪晓得这贱丫头忽然来老爷跟前装可怜。
这一摔,那一箱笼的破布像抽在了她的脸上,**辣的难堪。
“老爷您息怒,这段时间妾身身子一直不适,小**又不住正院,鲜少来向妾身请安,妾身便忘了把份例拿给小**。”大姨太太柔声解释。
叶无双心中冷笑,大姨太太果然很懂说话的技巧。
立刻倒打一耙,怪她不请安,她没拿到份例就是她自找的。
难怪原主活的这么艰难。
光是大姨太太这番语言艺术,那单纯柔弱的丫头便不可能斗得过。
不过,她可不是原主那么好欺负。
叶怀远闻言,眉头紧锁,看向叶无双,“你为何不来向你姨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