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都在输液,但我的身体每况愈下。
终于有一天,我的身边围了好多医生。
他们不苟言笑,严肃又忙碌。
我看见叔叔摇了摇头,护士姐姐流下了泪水。
厚厚的门打开了。
妈妈跪在墙边,双手合十。
医生让她进来看看我。
她头发凌乱,似乎比奶奶还要苍老了。
妈妈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
「珍珠啊……
「珍珠……」
我用尽力气,握住妈妈的手指,久久地凝视着她。
「妈妈,珍珠想吃妈妈做的饭。
「珍珠好舍不得妈妈。
「但活着太苦了,珍珠不想活着了。」
心脏跳得越来越微弱,我快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耳边响起尖锐的警鸣声。
妈妈像疯了一般跪在地上,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医生的裤脚: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
我拽着妈妈的衣角,看着病床上的「我」。
原来「我」真的很瘦小。
只占据了病床九分之一的位置。
我和妈妈一起火化了遗体。
妈妈将我的骨灰放在了一个粉色的盒子里。
我又一次见到了爸爸和奶奶。
爸爸想拥抱妈妈,妈妈冷着脸躲开了。
奶奶在身后阴阳怪气:
「哎哟喂,她还来劲了,要怪就怪医生没本事,救不活你的娃。
「甩脸子给谁看呀,人又不是我们害死的。
「要我说啊,那丫头就是命薄,要不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妈妈的身体微微发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她猛地转过身,像一头野兽扑倒奶奶,嘶吼着将拳头砸在奶奶身上。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被吓傻了,无人敢阻拦。
爸爸费了好大劲,才将妈妈从奶奶身上揪下来。
奶奶又住院了,爸爸陪床。
在这期间,妈妈租了一间老破小的房子,将我和她的东西打包,搬出了原先的家。
妈妈提了离婚。
爸爸很蒙圈,厚颜无耻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我早就该和你离婚的。」
妈妈悲切地望着远方:
「我错了,珍珠需要的是爱,从来不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完整的家。
「爸爸保护不了她,强撑起来的家会害死她。」
爸爸不同意离婚。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在妈妈决定起诉后,爸爸声泪俱下,终于答应了离婚。
唯有一个条件,和妈妈最后吃一次晚餐。
妈妈心软应允,我跟着妈妈再一次回到了那个让人恐惧的地方。
爸爸准备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吃着吃着,妈妈就不省人事了。
奶奶从里屋冒了出来,把妈妈拖到了卧室。
片刻后,奶奶回到餐厅,看着神情颓废的爸爸,语气中略有责怪:
「快点吧,衣服都给你脱好了。
「争取一举中个大胖小子。」
爸爸抬起头,喃喃道:
「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她刚刚失去了一个女儿。」
奶奶恨铁不成钢:
「我也不愿意这样,但她要离婚啊!
「现在再找别人结婚不容易,你都 35 岁了,没个后可不行啊!」
爸爸被奶奶推进了卧室。
门内传出爸爸粗重的呼吸声。
奶奶放下心来,口中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这次一定是个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