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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容戚的生母、柔贵妃的轿辇经过,见我可怜,留我在苍露宫,做些洒扫收拾的活计。

可这样的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年元宵,苍露宫不知为何,一夜间被皇帝厌弃。

柔贵妃连同容戚一并幽禁苍露宫。

这些日子里,与柔贵妃不对付的妃嫔们趁机踩上一脚,调走了宫女和太监。

午饭时,整个苍露宫寂静得像坟。

我端着稀粥和馒头,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

我其实很怕,因为陛下才赐死了柔贵妃身边的两个近侍宫女。

卧房冷得像冰窖,容戚跪趴在床前,像幼兽警惕地守着母亲。

他又脏又瘦,全然不像当初在贵妃怀里撒娇的玉团子。

见是我端着饭菜,容戚眼中戒备不减,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你是谁?怎么不走?」

我跪在地上,将饭食捧过头顶:

「奴婢冯春儿,三个月前贵妃娘娘在长街救过我。」

容戚怕饭菜有毒,不敢吃。

我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粥,他才敢动。

容戚跪在床前,将粥递上前,小声哀求:

「母妃,你吃呀,容戚不饿。」

床幔影影绰绰,床上人毫无生气。

皇帝不肯见她最后一面,柔贵妃被草草妆裹下了葬。

容戚抱着宫女的腿,不肯让她们带走母妃。

「贵妃娘娘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殿下放她走吧。」

容戚怔怔地松开了手,他看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春儿姐姐,你带我去见父皇!我要去问父皇,我母妃她受了很多委屈!一定有很多误会!」

长街为自己辩解时落下的腿伤并没痊愈,我拉住了容戚:

「殿下,误会和委屈都不重要。」

容戚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是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晚是惊蛰,京城雷雨轰隆。

苍露宫如暴雨中飘摇的孤舟,失恃幼兽躲在我怀里,嚎啕了很久很久。

久到眼泪湿了我衣襟,将盐一并浸入我心里。

容戚怕黑也怕打雷,他死死抓住我的衣摆,睡梦中还不忘一次次要我答应他。

春儿阿姊,永远不会离开容戚。

陛下要见他,容戚又怕又怒,不知道父皇要如何处置自己。

我为他稍加梳洗,整理衣冠。

「柔贵妃薨逝时,可曾说过什么?」

容戚说,母妃前几日还在咒骂父皇薄幸!妃嫔算计!

我拢了拢他额上碎发,瞧见窗台下柔贵妃伴驾时,常弹的那张焦尾:

「殿下记住,贵妃娘娘薨逝前,抚着那尾琴垂泪,什么也不曾说过。」

容戚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很爱哭,也很聪明。

在得知父皇想贬斥他去千里外的雍州时,容戚看懂了父皇听见焦尾时恍惚的神情,没有求情没有埋怨。

他只是仰起头,红了眼圈:

「雍州很远吗,戚儿还能看见父皇吗?」

我想从那时起,容戚已经知道自己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

柔贵妃尾七那日,纯贵人晋了纯妃,容戚归她抚养。

纯妃并不喜欢容戚,私下总苛待他。

饭菜是馊的,衣衫是薄的。

但我会把自己的吃食省下来给他。

宫里发下御寒的冬衣,拆一拆里头的棉絮,也勉强叫两个人冻不死。

容戚为了活命不得不讨好纯妃,后来纯妃病了,太医说要露水入药。

深秋时节,他可以忍辱负重,在占星台跪上一夜,为纯妃虔诚地求一盘露水。

是我呵着手,彻夜不眠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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