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机场保安叫醒了我,见我领子上全是血吓了一跳,说要帮我打 120。
我摆摆手说不用,那不是血,是颜料。
我带着一领子颜料,离开了机场,随便在天桥下找个位置躺下了。
好在是夏天,不冷。
睡醒了觉,我精神好了不少,看看账户里剩下的钱,我决定去给自己买一个骨灰罐。
人嘛,活着没家,死了总得有家。
骨灰罐就是个不错的家。
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不错的丧葬店,精挑细选出一个白色的骨灰罐。
跟冬瓜一样大,能装下我的二两灰了。
回天桥的路上,陆菱给我发来微信,说她一切安稳了,租房也找到了,整个人倍儿精神,准备减肥、学歌!
【好好干,我很快就去找你。】我笑着回复,却没发现自己走歪了,走到了马路上。
一辆兰博基尼急刹车,堪堪撞上我。
抬眼一看,好熟悉的车子。
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脸色阴霾一片。
「周寻竹,你发什么神经?碰瓷不会找别人?」
是我亲哥,周柏。
他是我最怕的人,因为他太凶了。
在我回家当天,我就听见他跟父母说:「你们不要因为亲生女儿回来了就忽略了筱筱,筱筱心思敏感,受不得委屈。」
为了让周筱安心,他特意给我脸色看,我喊他哥哥,他也只是冷哼。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怕他了。
他是这个家里,明明白白表露出不喜欢我的人。
其他人,都会伪装。
不过现在,我快死了,什么都不怕了。
我骂他:「你眼瞎啊,会不会开车?」
周柏愣住了,惊愕看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眼瞎啊,会不会开车?」我重复了一遍。
周柏怒极反笑,大步过来,然后看见我怀里的骨灰罐了。
他当即讥讽:「抱个骨灰罐做什么?准备给自己备好棺材?」
「对。」我很自然地点头。
这就是我的棺材。
周柏气都消了,笑容更加嘲讽:「周寻竹啊周寻竹,你又来这一套是吗?之前非说自己得癌症了,我们不信,你还演上瘾了?」
我沉默不语。
因为累了。
为什么我要面对这些煞笔呢?
「说话,哑巴了?」周柏眯起眼睛,他向来居高临下,容不得别人忽视他。
我蹲了下来,更累了。
身体累,精神也累。
抱着骨灰罐也累。
「周寻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三年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照顾你的情绪了!」
周柏彻底震怒,一把抢过我怀里的骨灰罐。
我连忙起身去夺:「给回我!」
他高高举起,一脸嘲弄:「怎么,不哑巴了?」
「你到底想怎样?我快死了,给回我吧。」我喘着气,感觉喉头里又在酝酿血水了。
「呵,你真是撒谎不眨眼,筱筱早就查过你的体检报告了,你根本没有得癌症,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周柏如同一头咬住他人喉咙的野兽:「你想死就找个地方撞死,别他妈一天天耍花招!」
话落,他猛地将骨灰罐朝着地上一砸!
嘭的一声,瓷白的骨灰罐四分五裂,碎片满地。
我全身一软,瘫坐在地,泪水长流。
为什么哭呢?
骨灰罐不值钱的,我还可以再买。
可是,我还是哭了。
大概是,太痛了吧。
周柏走了,看都不看一眼瘫坐在地的我。
我就地躺下,干脆在这里等死算了。
结果太阳太大,地面太烫,我只能爬起来,擦干眼泪,晃晃悠悠地往天桥底下走。
走两步头一重,晕倒在地。
完了,我如花似玉的脸蛋,要被烫熟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脸没有被烫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