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烬放下心中执念,将胳膊放在桌子上。
他撩起衣袖,看了一眼苏梨浅,又将胳膊向她面前移了移。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苏梨浅嘴角不禁勾起清浅的笑意,“王爷是怕我够不到吗?”
顾承烬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眼角泛着流光,透出几许温柔。
她纤纤玉手攀上他的手腕,轻抚脉搏,同时启动空间中的毒物检测器。
看着呈现在眼前的数据,她的眸子一亮。
忽而,清亮的眸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
可以确定,在他体内确实发现了两种罕见剧毒——缠身幻血和双极妖甲。
这两种剧毒结合在一起,短期内便可使人痛苦不堪,直至昏迷,气血耗尽而亡。
但令她疑惑不解的是,顾承烬却熬过了三年。
她有些迷茫。
“可是诊到了?”顾承烬看到她思虑重重的样子,疑惑不解地问。
“王爷面色乌青,脉象虚浮,心有顽疾,确实中毒迹象,但王爷表现出来的症状与我诊治出的毒物该有的症状不符。”
苏梨浅摇了摇头,陷入若有所思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毒没错,但症状不符。
“什么毒物?”
“缠身幻血和双极妖甲!”
话音未落之际,顾承烬和凌西的目光已同时定在苏梨浅脸上。
顾承烬怔愣在原地,手指微动,深邃的双眸晦涩难辨,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近乎半痴半呆地望着她。
看过无数大夫,也才诊断出一种毒物——缠身幻血。
他记得,百草医师曾清楚说过他体内还有另一种毒,但哪种毒,未知。只说两种毒相互作用,相互牵制,难解。
在他看来,百草医师医术超群毋庸置疑,但也没有诊断出另一种毒。
眼前的女子却能清晰地说出毒物名称,他很意外。
她到底是谁?
“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模样!”苏梨浅收回手,俏皮地眨了眨眼。
“没,没有,只是觉得神奇,有位神医曾经说过本王体内有缠身幻血,但另一种毒迟迟没有定论,没想到你能诊出来。”顾承烬声线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出来的激动。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尽管双极妖甲是他第一次听说,且不知毒性几何,但心里却有一种云开见月明的疏朗。
日后即便是死,也算是能死得明白了!
“我是诊断出来了,可心里疑问重重。按理来说,王爷若是同时中了这两种毒,以我的认知是顶多活几日。
但王爷却扛过了三年,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王爷能同我说说这三年来是如何控制病情的吗?”
不由分说,一旁立着的凌西一溜烟跑进内厅,将百草医师开的药方和药草拿了出来。
他恭恭敬敬将东西递给苏梨浅,“王妃你看,这是王爷每日吃的药草和方子。”
苏梨浅接过东西,仔细察看一番,“嗯,方子是对的,只是解毒并不全面,也就只有十中之五的药效。”
闻言。
顾承烬赶忙补充道,“百草医师让本王用内功将毒都逼到小腿,三年来控制得很好,但是近期有加重趋势,如今本王已感觉心脉处出现了症状。”
“我看看王爷的腿。”苏梨浅当机立断,站起身走到顾承烬身前,径直蹲了下去。
然,顾承烬面露难色,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他从未在女子面前露过双腿,更何况是如今那样一双不堪入目的腿。
那样的腿他自己都不忍直视,又哪里有自信露给旁人看。
看出他的抗拒,苏梨浅直接上手掀起他的裤腿。
下意识中,顾承烬迅速移开双腿,躲开她的触碰。
苏梨浅不禁扶额,怎么感觉角色不太对,“我怎么觉得我是个嫖客,而王爷你是黄花大闺女呀。”
“王爷,我是个大夫,不会占你便宜,别跟小媳妇似的,要脸还是要命自己决定!”
“再者说,这才哪到哪,日后我若给王爷施针,王爷可是要将所有衣衫都褪去的。”
苏梨浅的话里似有某种警告意味,还有一丝威胁之意。
凌西直撇嘴,王妃真是敢说啊。
他总感觉自家王爷被调戏了。
这个回合来看,王妃确实占主动地位,而王爷是被动角色。
他家王爷那是没碰过女人,多年来,连通房都没有,一直守身如玉,王妃你要庆幸才是啊。
“害羞了?还是害怕了?”苏梨浅半开玩笑着说。
顾承烬垂眸望去,两人视线相撞,眼眸闪烁几许。
一时,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许,两者都有。
他怕她看到那双残腿后,会嫌弃,会跑开,会……
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在她坚定眼神的注视下,顾承烬才缓缓将双腿移了出来,脱掉玄色筒靴,将裤腿撩了起来。
霎时。
苏梨浅怔愣在那里。
尽管她已做好准备,尽管前世她看过更加糟糕的情况,可眼前的这双腿还是令她触目惊心。
那双腿漆黑如墨,完全没了肉色,亦无血色,还有长久以来不能行走,小腿肌肉已出现明显的萎缩。
她抬手捏了捏,又按了按。
感觉到她指腹轻柔的触碰,顾承烬呼吸一滞,脸色窘迫,双唇紧抿,眼睛立刻向右望去,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还是有一定知觉的,咳咳咳……”顾承烬有些难为情地说,“是不是很难看?”
苏梨浅哪里考虑难看与否,她只是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之痛。
一瞬间也理解他为何将自己圈进起来,闭门不出。
“不难看。”苏梨浅尽力平静无波地说,“大腿和上身是不是也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黑色?”
“是,心脉处已有!”
苏梨浅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王爷内功强大,将所有毒素都逼到小腿,再加上百草医师配的药草,联合起到压**用,控制得还算比较好。
后来这些毒素有上行趋势,定是身体已经产生抗药性。如今上到心脉附近,所以王爷最近心脉处也出现了痛感,夜里更甚。”
顾承烬专注地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不可否认,她说得没错。
“那……有办法……治吗?”他内心挣扎几许,不自信地问道。
这是令他害怕的问题,如今,他甚至听不得一点否定的答案。
心力交瘁到极点,然后是释然。
本来他已放弃了,但又有了生的希望,欣喜之余,内心滋生出一种更强烈的恐惧感。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