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不曾出口,是因为萧煜看见了自人群中走来的我。
霎时间,他的面色微微发白,那些歪曲辩白的话也哽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
原来他也会觉得羞愧。
大病未愈,我被宫人簇拥着赶来,神色倦怠,目光轻掠过他,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间,忽地轻声笑道:「此前为陛下绣的香囊,不知陛下可还日日戴在身上。」
似是未料到我会提及这一出,萧煜神色有片刻恍惚,随即语调中透出轻柔暖意:「那是皇后的心意,自当一日不曾离身。」
那香囊还是我与他刚成亲时,他向我讨要的。
从前他的腰间只坠着安平的那一只,成婚之后,为了向我表达忠贞,萧煜主动朝我要来一只换上。
哪怕我的绣工并不算好,他却视若珍宝,日日佩戴在身上,爱惜不已。
忆及往事,萧煜面上浮现出几分怀念来。
下一刻,安平流水似的目光转过萧煜的面容,语带哀戚轻声唤他:「陛下……兄长,我疼。」
一声饱含依恋的「兄长」,刺痛的却是萧谌。
从前,安平和楚游发生争执时,她总爱这样喊他。
那浑似锦玉的语调,总是忍不住让他将心也放柔。
「兄长,正是为了这声兄长,让我连自己的心都可以去欺骗。」他的手掌抚上安平的面颊,眼神逐渐清明,「原来,你根本不能代替锦玉,锦玉没有这么歹毒的心肠,我却因为你这样的毒妇,伤害了自己所爱之人。」
「又不是我求着你的,是你一厢情愿要凑上来,你这个疯子!」安平郡主终是忍受不了,猛地伸手推开萧谌,旋即提着裙摆倦鸟投林般向着萧煜跑去。
「疯子……一厢情愿……」萧谌没有再去追她,只是站在原地细细品着这些词,颓然后退两步,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我何止是疯子,我还是这世间最大的傻子。」
他悲戚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顾容悦,我终于看清了。
「锦玉的灵位不是楚游毁坏的,是安平找人栽赃于她。
「那年冬日宫宴上,是安平主动跳入水中,并非楚游害她。
「还有她最爱的那只狸奴,也是被安平摔死的。
「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终于看清了,可是我的阿游再也不能活过来了。」他说着,哀极之下,一丝血线竟从他唇边溢出。
萧谌浑不在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一桩桩,一件件,诉说着他和楚游离心的过往。
那些椎心泣血的往事,将那个总是笑容明媚的姑娘双眼变得空洞绝望,到最后,她站在高台上,紧紧拽着我的手,语调决绝,她说:「容悦,我们一定要回家。」
然后她便松开了我,转身从高台上坠下。
而站在,他才迟觉后悔。
「贤王,慎言。」最后萧煜压低了声音,厉声警告着他。
到了此刻,他依旧顾及着安平的名声。
「皇兄,你分明都知道一切,为何还不肯醒悟,难道你要像我失去阿游一样失去皇嫂,你才甘心吗?」萧谌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他急步上前,想要去拉萧煜。
却不知是哪一句刺痛到了萧煜。
他冷笑一声,扬手一掌掴在了萧谌脸上。
萧谌被打得偏过头去。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来,朝着萧煜缓缓笑了。
「皇兄,臣弟从前和楚游一起在你这里得过一个恩典,而今我想将此用了。」
他直视着萧煜,一字一句开口,「臣弟想用这个恩典,求娶安平郡主。」
「我不要!」安平闻言,啜泣着伸出手拽着萧煜衣袖,「兄长,求求你,他会杀了安平的。」
萧煜沉默着不言,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住。
「皇兄,你已经见证了我的结局,我不想你后悔。」到了此刻,他还在为他的兄长筹谋。
可萧煜却并不愿领情,他阴沉着眉眼,一言不发。
到最后,他竟将为难的目光投向我。
我冷笑一声,直接转身便走。
可萧谌却叫住了我,
他说:「顾容悦,我在另一个世界里看见她了。」
我惊疑不定地转过身,却见他直直看向我的眼睛。
「我在梦中见过她,她在另一个世界中笑得很开心。」他话锋一转,朝着我发问,「什么是攻略,楚游她是不是还能够回来?」
闻言我莞尔一笑,朝着萧谌答到:「已死之人如何能够回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是攻略,只是要拿她的命来换。」
我的手缓缓指向了安平郡主,似是没想到我依旧不打算放过她,萧煜语气有些不悦。
他说:「容悦,身为一国之母,你不能总是这样胡闹。」
安平便躲在他身后探出头来看我,唇角勾出一起讥讽笑意。
「真可怜。」她在无声朝我做着口型。
我并不惯着她,反手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冲着她那张还在窃笑的脸直直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