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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晨钟敲响,庾家已遍挂白绸,搭起了灵堂,上上下下披麻戴孝,哭声不绝。

那一声声哀切的哭声,像鞭子一样抽在赫连翊的身上,脑壳也疼得没法静心思虑,不禁闭眼半坐起来,怒斥:“哭哭哭!我只是被废了,又不是死了!”

坐在床前杌子上打盹的丫鬟玉竹,立马被惊醒,心下琢磨着:大**最是温文有礼的,对下人从不曾有一句重话,更是和全家人都没红过脸,怎地老爷一走,大**像雨后春笋一样肆意长了脾气?

“大**,您消消气。”玉竹诚惶诚恐劝道。

赫连翊眼皮酸疼,一时睁不开,嗓子又嘶哑难受,但也顾不上许多,关切地问:“宋良娣怎么样了?”

阖府上下没有这样一个人,倒是有个叫宋招娣的远房亲戚,玉竹又不敢反驳,也不管牛头对不对马嘴,回道:“她算姑娘堆里最出挑的,正打算定个好人家。”

“我还没死,她就要另择高枝了?”赫连翊整张脸都被憋成猪肝色,双眸猝然睁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拳紧握,似是要打人。

好可怕!

大**是女的,不管宋招娣还是宋良娣,听名字就是女的,两个女的怎么能结婚在一起?又何来另择高枝这一说?

玉竹不敢再接话,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适才这个丫鬟衣着朴素,满脸像见了鬼一样的惊慌,不打招呼便跑了出去,这一件件都与东宫婢女的行事规矩不符。他被废太子,贬为豫章王,倒也不至于用不起像样的丫鬟。

不过,随着赫连翊逐渐清醒,懒得为一个宫婢多费神思,环顾四周,陈设过于简单,唯有一架芍药插屏是整个房里的一抹亮色。他掀开被子,刚想站起来,双脚却发麻了,整个人像被雷劈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的。

怎么今天身子格外沉重无力?撞个树也不至于撞得如此娇弱?

还有,大**?

我堂堂七尺男儿,哪怕于昨晚被废皇太子之位,好歹也是名震一方的豫章王,怎么成大**了?

赫连翊深感不对劲,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纤纤十指,细嫩纤长,白如刚出锅的酪浆。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姑娘家才会长出来的手,好看是好看,可压根不是他的手!

赫连翊狠狠地掐了一把细腰,疼得很!

这不是梦,自个儿竟真真切切地变成了一个娇柔的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作恶多端被老天爷收拾了?将东宫换上汉白玉砖,宠爱宋良娣,就那么伤天害理,碍着谁了?

此外,还有几件事他还没想通。

一则,他变成了大**,那大**也成了他?

二则,宋良娣身子未愈,听闻太子被废,会不会深受打击,加重病情?

三则,废太子诏书下来,不出几日,整个东宫该散的散,该前往贬谪之地——豫章的,就要启程了,宋良娣身子瘦弱,承受得住一路奔波么?

赫连翊越想越放不下宋良娣,绞尽脑汁地想该如何才能回到废太子身上。

此时,玉竹已跑到灵堂,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大**撞邪了,满嘴胡话,您快点过去看看吧!”

“玉竹,可不许胡说!老爷走了,会保佑我们庾家人,哪会让别的邪祟靠近容丫头?”姜氏一看玉竹如此慌张又说话不得体,眉头蹙起,叱问道。

玉竹都急得要哭了,“夫人,您常说我是个最实诚不过的人,这个节骨眼上,我哪敢瞎说。大**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可怕得很,您一看便知。”

姜氏怕大女儿再有个三长两短,着急忙慌地走出灵堂,其他仆人也赶紧跟上去。

“造孽啊!”

离西厢房尚有一箭之地,姜氏和玉竹等人听到这一声嘶喊,大感不妙,匆匆推门进了,只见庾思容的额头磕出了一个大血包,大抵是要触柱而亡!

“容丫头,你别吓我!你爹走了,我丢了半条命,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活了!”

“大**,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姜氏和玉竹一左一右地扯住了赫连翊的双臂,连珠炮弹似地哭诉。

“我不死!”赫连翊心中窝火,本想着撞树一觉醒来成了这什么名字里有个容字的大**,便试试看再撞撞柱子,看能不能变回废太子。

显然,不能。

他被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看来,只能当这什么劳什子大**,实在是造孽。

姜氏后怕极了,忽心生一计,便道:“容丫头,我十月怀胎,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你,费了多少心思养大你。如今,你爹走了,你也该学着为我分忧解难了。眼下,料理你爹的丧事,林林总总加起来,没有上百件,也有几十件,我脑壳疼得很,没法料理周全。你若有孝心,便操持你爹的丧事,也不枉你爹疼你一场。”

“我不会。”赫连翊只想去找心心念念的宋良娣,护她周全,至于操办这什么便宜死鬼老爹的丧事,吃力不讨好,索性一口回绝。

姜氏未料到事事顺从的大女儿竟会拒绝,愣了片刻,开始卖惨,“虽则我平日料理家事惯了,也帮着协理过几次白事,然则这回死了最亲最敬重的丈夫,已哭得肝肠寸断,下人一问起这些事,我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节骨眼上,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少了谁的饭,哪里礼数不周到,不消片刻就要传遍大街小巷,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难道你想我们一家被人笑话。”

“那我割了她们的舌头!”赫连翊眼中透着一股杀气,恶狠狠地回道。

众人只觉嘴里发苦,脖子发冷,不禁后退了一步。

姜氏继续卖惨,“没个头脑清醒的人料理丧事,那些亲朋好友吃一两个月,赶也赶不走,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胡吃海塞,把咱们家吃垮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去当叫花子,但也整整齐齐的。”

“谁要跟你当什么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叫花子!我这辈子就没为银子发愁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过,赫连翊得想办法去豫章或者京城见宋良娣,得有路费和盘缠,少不得还要买她喜欢的东西,没银子可不行!

他看向玉竹,冷声问:“此去豫章多远?”

“回大**的话,咱们庐陵到豫章,也不是很远,大概几天就到了。跟您订亲的大姑爷——洪四少,便在豫章,回头找他一问便知。”

庐陵、豫章皆属于江西承宣布政司,相距大概五百多里路。换言之,只要宋良娣平安到达豫章,赫连翊总会想办法去见她的。当然,还要去看看变成他的是何方神圣,会不会为非作歹。

打定主意,赫连翊一改颓丧之色,“成,这次的丧事,由我来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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