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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涌下,方愫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想到刚刚那个龟公的面孔,她心里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恶心。

天色已晚,赁房子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

方愫肉疼地掏出银子,眼睁睁看着那银子变成铜板,心里一阵懊恼。

她拿那玉佩能顶什么事?若是大公子不找她,岂不是白拿了!

懊恼归懊恼,在客栈住下后,念及今夜被人救了的事,方愫念了几句佛经安定心魂,接着才打开包袱,拿出里头的衣裳。

眼下分明是盛夏,那衣裳却比秋衣还要厚上一些。

只见她指尖捏紧衣缝,猛地一扯,露出了缝在里头的过所和几张带着血迹的账簿。

这才是救爹爹性命的关键所在!

抚摸着这份险些再度失去的证据,方愫不禁微蹙眉头,湿了眼眶。

自从被带去公府,她就再没见过这些本可以救爹爹的东西,竟是恍如隔世。

还好,如今一切都在,她还有机会!

拭去眼泪,她把账簿重新缝在小衣里收好,叫水沐浴,更衣时摸着胸口黏腻的汗渍,猝不及防地摸到了那块玉,不由脸颊一红。

这块玉佩由暖玉镂空雕刻成游龙戏凤,是当今圣上亲赐,大公子从出生起就贴身佩戴,天下只此一块,整个公府都将其视若性命一般。

这想法刚一冒头,方愫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猛然坐直了身子,脸色惨白。

这块龙凤佩既然不见,为何迟迟无人来找?会不会,大公子早就知道是她,所以按兵不动,只等她自己送上门?

想到前世的承恩公府,她不禁身形微颤,渐渐抖若筛糠。

难道她又要进入那虎穴狼窝了吗?

……

“你说她在承恩公府门前蹲了两个时辰?”

茶楼里,袅袅清雾氤氲,朦胧间依稀能辨出男人俊朗非凡的面容,因带了一丝笑意,那张俊秀面庞多了一丝邪肆。

“有趣,有趣!”

他连道两个有趣,眼底活泛的笑意在天光映照下流光溢彩。

正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一个温润公子身着青衫,转身进屋,见状笑问:“砚川说什么有趣?好些日子没见你这般开怀了,可是找到了什么新乐子?”

“是找到了新乐子,不过,只我一人觉得可乐。”陆砚川半靠在软榻上,看见来人也未收起笑意,挥手道,“继续盯着,别把那兔子吓跑了。”

“你这是爱上打猎了?”来人是武安侯世子陈宁,也是陆砚川少有的好友。

陈宁说完,就见陆砚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这么说也不算错。”

瞧他这幅乖僻的模样,陈宁摇头叹息,复又笑道:“你可是小心一些吧,去画舫都能被人设计,现今还没查出针对你的人是谁,打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提及画舫,陆砚川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摆弄玉佩,忽想起玉佩不在他这儿,凤眸微狭,敛唇笑道:“岁安说得有理。不过,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闻言,陈宁不再劝说。

这位承恩公府的大公子身世高贵,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古怪,若非太过嚣张,以他受宠的程度,皇上早就封他为世子了。

越过这个话题,陈宁问道:“可查清楚昨儿的人是谁没有?”

他也是晚上才从这位的口中得知,当时房中果真有一位姑娘在,且那位姑娘竟然没有留下,而是翻窗跳湖了。

看了看这张清冷孤绝的面孔,陈宁一时间竟有些佩服那女子。

“不着急,主谋都没揪出来,抓着一个小虾米不放没意思。”陆砚川慵懒地仰头,露出白皙如玉的修长脖颈。

他两手微弯,搭在背后的天蚕丝引枕上,满头青丝挽在白玉冠里,端的是世无其二,陌上如玉,少年足风流。

此刻,陆砚川又想到了那个决然的身影,嘴角笑容一滞。

他甚至记不清那张面孔,却对那个背影念念不忘。

等等吧,等小兔子自己送上门,他倒要好好问问,为何走得那么决绝,却还不忘拿走他的玉佩。

一个才被卖去青楼的小官之女,怎么会认得他承恩公嫡长子的玉佩?

他的视线投向承恩公府的方向,不知道那只兔子是否还侯在那处。

等乌金西坠,陆砚川乘软轿回府时,带着暑气的风吹动帘门,露出街角瘦弱的身影,他顿时想到了上午念念不忘的问题。

她还在。

似乎一直都在。

摩挲着指节的扳指,陆砚川的视线随着软轿的移动一点点后移,始终盯着那个身影,唇角逐渐上扬。

守株待兔,这不就守到了?

进府后,他叫来长乐,悠哉问道:“她在门口都做了什么?”

长乐近前回道:“什么也没做,就在角落蹲了一天,看样子似乎是在盯着公府进出的人。”

陆大少爷脸上的笑容一窒,禁不住扬声,“她就这样蹲了一整天?没用午食?”

“回大少爷,正是,一整日就吃了个小儿拳头大的馒头。”长乐老实回答。

陆砚川的脸色更臭了,两弯眉毛扭在一起,烦闷地骂道:“小兔崽子是打算饿死自己吗?”

他是想守株待兔,可没想要一只死兔子!

“去把人叫进来,吩咐人摆饭。”他挥手安排,心头烦躁。

“……就在方才,她已经回了。”

陆砚川气得咬牙。

还没见到自己,她怎么就回了?不是要盯着自己的进出吗?

长乐瞄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少爷,疑惑地低下头。

少爷为何对一个青楼女子这般感兴趣?

感兴趣就算了,还不让他们把人带回来,只让远远护着,还不能被人发现。

他们这些人当过侍卫,干过小厮,可真没做过贼。

不过,还有一事得禀报。

他道:“爷,三日后成慧公主设宴赏荷,您上回应了。”所以,那块玉佩可得尽快拿回来!

陆砚川早就忘了这劳什子宴会,但发觉自己给小兔子挖的坑转眼又到了自己脚下,不禁满心烦躁,打开手里的洒金紫竹折扇,扇风的手速快得要出残影了。

“她现在住在哪儿?”

“云来客栈。”长乐说完,又补了句,“在平成坊。”

平成坊,上京穷苦百姓住的地方。

“去平成坊!”

为了不让这兔子饿成死兔子,他亲自上门抓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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