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刚料理完女宾的母程慧茹也正巧赶来。
身为季府当家主母,她不想让季芳菲的婚事受到影响,故而快步上前。“顾老夫人放心,此事季府一定会彻查......”
“老姐姐放心,府上一定会给顾家一个交代。”季老太不悦的睨了儿媳一眼,嫌她多嘴。
程慧茹虽然不满,一时也没再吭声。
“前头还有好些宾客,人多眼杂的,耽误事儿。委屈老姐姐带着念迁从府侧门离开。马车已经准备妥当。改日,我再登门赔礼致歉。”
闻听是要从侧门走,顾老太有些不情愿。
可眼下惦记孙儿的伤,也张不开嘴反对。“总归三日之后,你得给我说法。”她微微虚目,眼尾的皱纹凭添几分阴戾:“不止受伤的事,还有婚事!”
季老太不想再生事端,只略点了下头:“老姐姐放心。”
“都随我进来。”再转过身时,季老太脸上已全然不见温和。
钱姨娘已经跪在内室多时,见众人进来,她瑟缩了下身子。
待季老夫人坐稳,便唤了季芳菲。
程慧茹不满的说:“母亲,这些污糟事原不该孩子们瞧见,何故唤她。”
“若是你这当家主母能处理好这些污糟事,又何必我这老婆子寿宴当日颜面扫地的为你收拾残局?”季老太丝毫没给她留情面。
“母亲,这事情本就是钱姨娘的错,您却怪我!”程慧茹的不满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又不是我的丫婢勾引了周家三公子,您未免太过偏颇!”
程慧茹的话让季芳菲不由打了个冷颤,一别两世,她还是这么极端,这么愚蠢。
“好样的!”季老太扬起下颌,侧首看向她。“身为主母,你既不能安排好婆母寿宴,又不能协助好夫君接待贵宾,且不懂驭下料理后宅事务。最拿手便是顶撞长辈。得亏芳菲没有在你身边抚育长大,否则好好的孩子也会被你带偏。”
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将话咽下。程慧茹扫了季芳菲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钱姨娘身上。“姨娘钱氏,你侍奉季府也快二十载了。怎会在如此要紧的时候,出这种大错?”
钱姨娘双眼红肿,闻声不禁抬起头:“老夫人恕罪,妾身真的不知道身边会出现这种婢子。今日忙着寿宴的事,又忙着安排寿礼,好容易到奉茶时候,侍奉男宾女宾处处谨慎,哪知道身边的婢子竟然出了丑......都是妾身的错,求老夫人恕罪。”
她完全没有理会程慧茹,一门心思的向季老太告罪。光洁的额头撞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发出嘭嘭的闷响,显然是用了力气。
“罢了。”季老太语气缓和了些,转而看向季芳菲:“事已至此,仅仅是追责,也难挽回损失。芳菲,若是你来料理,当如何?”
程慧茹登时就不高兴了,兀自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季老太狠狠甩来眼刀子。
季芳菲丝毫没有理会母亲的脸色,想了想才开口:“祖母,正如您所言,事已至此,追责不如妥善处理。钱姨娘料理府中诸多事宜兢兢业业,有功,没有约束好身边的人毁了府中清誉,有错。既如此,不如请钱姨娘交出手中管家之权,关门自省,也算是给府中一个交代。”
钱姨娘看着面前不过十五的姑娘,动了动唇,没做声。心里的怒气是强压制住的。
“宾客受扰,自然是要准备厚礼,登门致歉。”季芳菲微微一想,道:“此举虽然不能立即挽回名誉,但总比遮遮掩掩的好。如今正值春日,新茶和名品花卉送礼为佳。至于致歉的缘由,只说府中没有安排好事宜,扫了贵客雅兴就好。”
季老太微微点头,心道是这个理。已经发生的事,遮掩是遮掩不住的,但深宅子里,谁家没有个污糟事,礼数到了也算是保留些体面。
“那周府与顾家呢?”季老太有心考考自己教导着长大的孙女。
“周府公子于我们季府不检点在先,后又动手殴打府中宾客。”季芳菲微微凝眉:“自然是要向周府讨个公道。”
“你说什么?”程慧茹听不下去了,脸色绷的难堪:“周府可是三品官家,就连周夫人也是四品的诰命夫人。向人家讨要公道,季芳菲,你恐怕不记得你父亲官至几品了吧?”
父亲季昭怀是从四品内阁学士,在这个位置上已经足足待了四年。
上一世,季芳菲没少花银子助他上位,为此还特意结交了好些官宦家的女眷。好不容易将他推上正四品的鸿胪寺卿位,却被他嫌弃的埋怨几日。
怨她没有将他捧上更高的位置,只一门心思的替未婚夫君筹谋,不懂孝顺父亲......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足足高出你父亲两级。”
程慧茹的声音将季芳菲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凡事只论官阶高低吗?”季芳菲没给她好脸色,反唇道:“那这天下岂非成了一言堂。”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程慧茹疾声厉色道:“你府中的丫婢勾引了人家公子,还要喊打喊杀的找上门去讨公道。如此树敌,真不怕周家去皇上面前参你父亲一本?”
“若是周公子强人所难呢!”钱姨娘总算找到插嘴的机会:“暖枝成日里跟着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会与他结识。如今受屈,了结性命,周家还能抵赖不成。”
“好一个断尾求生。”程慧茹拧紧眉头:“如此你也可以撇清罪责了。”
“奴婢做出这样的丑事,怎么可能活着?”钱姨娘泪眼婆娑:“若然是受屈而死,正可以堵住周家的嘴。季府的名声也不至于再坏些。”
她的话音刚落,丁管家便匆匆进来。
他仅仅是朝季老太递了个眼色,便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见他离开,钱姨娘禁不住沉了口气。
季芳菲明白,他这是来告知那丫婢已经咽气了。上一世这件事没有被揭穿,还是甜桔听来八卦偷偷告诉她的。
于是暖枝活了下来,还被钱氏送去周府当了三公子贱妾。
如今东窗事发,她们绝不会容暖枝活下来!
“去周家仅仅是为了向周三公子**,讨他在季府动手伤人的说法。”钱姨娘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夫人,妾身赞同大**的意思。”
程慧茹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甚是精彩。
季老太略微颔首,又看向季芳菲。
季芳菲这才继续说道:“至于顾府,那就只能劳烦祖母了。咱们挑些好的疗伤药材送去就是。”
“只是这样?”程慧茹诧异的看着季芳菲,总觉得她今天哪里怪怪的。
“母亲,人是在咱们府里伤了,送些药材过去理所应当。不知道您是觉得哪里不妥?”季芳菲故意这么问。
“自然是不够妥当。”程慧茹挑眉:“你与他本就有婚约,现下他伤着了,你总是要过去照料一二。”
“何来的婚约?”季芳菲不解:“母亲,当年的事祖母曾说过,不过是长辈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没有白纸黑字的婚书就算了,连指腹都谈不上。若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赶着去顾府照顾,那才是丢了季府的颜面。往后这话,莫要再说了。”
“先前想方设法变着花样要嫁过去的好似不是你!”程慧茹真是被气笑了:“眼下人家落难了,你倒是急着撇清关系。”
“够了。”季老太打断了程慧茹,郑重其事的说:“季府从未与顾府有过婚约。若你非要搭上这门亲事,那就让芸芸去顾家。”
“这怎么可以。我的芸芸是要嫁这城中显贵,他顾府如何配得上。”程慧茹不免激动:“你们休想左右芸芸的婚事,必得我点头才行。”
季芳菲与季老太相视一眼,心里都明镜似的。深知程慧茹只心疼季芸芸这个女儿。
“罢了,钱姨娘,将管家钥匙交给......”季老太略微思忖,看向季芳菲。
管家之权,要不要交给这个一手带大的亲孙女?就怕给她带去意想不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