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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是。”荣长宁瞟向一旁的徐姨娘:“荣蘅已满十岁了!就算他还不曾明白事理,他院子里就没有人懂吗?没有人告诉他该穿什么?墙倒众人推,现在连府上的丫鬟都清楚,麓笠院的差比绾清院的好当,父亲双眼一闭只听枕头风,有睁开眼睛管过女儿儿子的冷暖吗?”

荣川反问荣长宁:“院子里下人的差好不好当,你不问问你自己,反倒来问为父,你是嫌我整日不够忙碌,非要将你们一个一个盯过了才算用心吗?”

听到这会,徐姨娘也跪到荣川面前,出人意料的苦苦哀求:“侯爷,确实不能单凭阿蘅空口白牙定罪,一味责罚叫人听了去会以为我这做姨娘欺负嫡子。我只是个妾,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反了天的事。侯爷,给条活路吧,就让我带着两个孩子好好活在麓笠院,妾只想这巴掌大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今日将兄弟推下水,明日摸不准要对我这个父亲动手,传出去,真是叫人笑掉了牙。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姑息。”说罢荣川松开木杖,任由荣长宁握在手里。

祠堂的窗不严实,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这一冷冷到了兄妹三人的心坎,荣长宁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木杖:“父亲不信阿若......”

“铁证如山。”

“铁证?父亲在哪里找到的铁证?!给女儿好好看看!”荣长宁从不曾这样向荣川大喊,她从未觉得这般有口难辩,憋屈到了极致:“父亲,母亲才去不到两月,你是想打死她唯一一个儿子给你的庶子赔罪吗?”

一只大手猛然落到荣长宁的脸上,仿佛是风过一般急促,叫荣长宁有些没反应过来。连站在一旁的徐姨娘都惊呆了,荣川指着荣长宁:“为父不曾打过你,这一巴掌是要教你,家中子女不分嫡庶,一脉相传同气连枝。我以为你是府上最懂事的孩子,却连连顶嘴诋毁姨娘口口声声嚷着什么嫡出庶出,真是叫人失望。”

荣长宁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捂着火辣辣的半侧脸,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徐姨娘瞪圆了眼像是被荣川吓到了,可在荣长宁的眼里,她的惊恐下面还掩盖着说不尽的得意。

“母亲才去了不到两月......”

跪在一旁的荣苓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荣长宁的衣袖:“长宁,别再说了。”

“是啊,你母亲才去不到两个月,家里就乱了套。可见家中没有主母,该守规矩的人都忘了规矩。”说这话的时候,荣川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的徐姨娘。

这样的一句话也会叫父亲引到扶正徐姨娘的身上。

但荣长宁也清楚,母亲身份尊贵,未免落人口实,这个时候父亲不会续弦更不会扶正徐姨娘。

不等荣长宁想好如何回嘴,就见荣川大手一摆,流露出许些不耐烦:“在这跪,跪到天亮。”

一旁的荣苓半句话也不敢说,听到弟弟要跪在祠堂一整夜弱弱时候说了一句:“那我也......”

不想荣川一眼瞪过去:“你出去!把门锁好,不许给晚饭吃。”

“是。”

人都走了,只留下小冬和荣苓。荣苓拉着荣若的手不想出去,但门口的杨管家提醒了句:“大小姐,要锁门了。”

“小冬,带长姐回去。”

“阿若,长宁。你们不该这样顶着父亲说话。”

两个倔脾气的人跪在地上谁也不吭声,荣苓没有办法,褪下自己的披风顺带着掏出了个火折子塞进荣长宁的手里。

荣长宁抬眼看和长姐对视,又看看火折子,应该是外面小厨房里拿来的。其间深意荣长宁当即明白,悄声将火折子收进袖子。长姐转身离开,背后的门合上又落了锁。

祠堂里静谧得叫人感到害怕,荣长宁盯着母亲的牌位,上面描字用的金漆都还新着。

身旁跪着的荣若小声说了句:“二姐,父亲不信我。”

荣长宁冷笑了下抬手拿起长姐留下的披风披到荣若的身上:“父亲哪里是不信你?”

荣若冷笑了下:“父亲说的,二姐也听到了。”

“父亲那是等着你我回嘴,找个由头罚过你给麓笠院的人看呢。”

“真的?”

荣长宁跪在他身边点头:“嗯。谁又会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会自己跳下去呢?父亲找不到证据,所以......所以只能先做做样子,免得有人说他偏心。”

是不是真的,荣长宁也不知道。她只清楚,这寒冬腊月太冷了,她不想叫荣若的心也跟着一起冷,所以她安慰荣若也安慰着自己。

纤细的小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腕上通体润白透亮的玉镯。

这是母亲留下的一双镯子,自己一只长姐一只,母亲还叫人用同一块玉料给荣若雕磨出一块玉佩。

镯子上的温度,让荣长宁想起母临终牢牢握紧自己的那双手。

那日母亲叫人将长姐和阿若打发出去,撑着一口气尽量睁开双眼嘱咐她:“长宁,你不能哭。”

荣长宁握紧母亲的手,看着当初绰约多姿爱说爱笑的母亲成了如今这幅残烛之躯,还理所当然的谈说自己的生死,荣长宁只能噙住眼泪回答:“好,长宁不哭。”

“你长姐性子软,阿若太单纯,只有你拎得清拿得准,你要多照顾他们。”

“母亲不过是些小病,离怨哥哥去长情谷请离家叔叔,不出半月就该到皇城了。太医也在府上,不会有事的。”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握紧了荣长宁的手告诉她:“你还得小心麓笠院,不管母亲去后,你们三个过得有多不尽如人意,你都要撑住,一定要撑下去!至少要撑到阿若顺利袭爵。”

说着母亲抓紧了荣长宁的手,狠狠的喘了两口气:“你得替母亲......替......”

“我知道,母亲别说了,长宁都知道。长宁会照顾好长姐和阿若,母亲安心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哭,长宁不会哭的......长宁只求求母亲......”

荣长宁的额头轻触在母亲的手上,她祈祷哀求,求母亲留下。可母亲偏偏喘不过这半口气,看着荣长宁的发丝断了气。

侯府门口的白幡迎着整个隆冬肆意翻飞,吹过白幡的冷风也吹到了荣长宁的脸上。就如同今日的风一样,带着冷刺划过人脸。

也是后来荣长宁才知道,长情谷的离家叔叔不会瞧病,倒是很会制毒解毒。

从麓笠院的徐姨娘生下儿子荣蘅后,母亲便大病小病不间断。半年前一场小小的风寒竟叫母亲病倒了,一倒便再没起来过,直到被病痛磨到油尽灯枯。

母亲叫离怨去长情谷请离家叔叔,应该是察觉到自己一病半年,其中有说不尽的蹊跷。

是徐姨娘下的毒吗?可太医都不曾看出什么来。

但荣长宁知道日子有功,只要事情做得细微且极致,总是难以察觉的。

父亲做事一板一眼,面对是非不辩人情只看证据,对待子女也是不分嫡庶只论对错。何况徐姨娘还为父亲育有一儿一女。

所以,在找到实打实的证据前,荣长宁更不敢贸然去和父亲说。

就只将母亲的话一句一句牢记于心,连同麓笠院一起刻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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