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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你爸那?”

“嗯。”倪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拧开眼线笔,倪裳对着镜子描眼线,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线笔就是不上色,倪裳一使劲给戳眼里面了。

“啊!”倪裳喊出声。

“怎么了?”电话那头很关心。

“瞎了。”倪裳把眼线笔给扔进垃圾桶里,拧着眉毛又拿出一支新的。

“每次你要回你爸那,你就这样,暴躁。”

倪裳试了一下,确认上色才开始描眼线,“暴躁算好的了,至少还没发飙。”

“不说了,我老公回来了,先挂了。”

倪裳瞥了眼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

这人是叶恋,三个月前刚结婚。结婚前拉着自己哭天喊地不愿意嫁,说是包办婚姻泯灭人性,可是见到未婚夫后瞬间一见钟情,迅速闪婚。

真够善变的,比那支眼线笔还能变。

晚上,七点。

倪裳打开车窗,迎着微凉的晚风。

手机响了有一会了,停下又响起,反复多次,他不烦倪裳都烦了。

“怎么了?”倪裳接了电话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你怎么还没来,家里人都到齐了,总不能每次都迟到吧。”

说话的是二嫂,大她十多岁,觉得自己在老爷子面前有几分话语权,总是用一副主人家语气教育倪裳。

“到齐你们就吃,管我干嘛。”

“你这话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人不齐谁会动筷子。”

倪裳嗤笑一声。

“行了,我不说了,你快点吧。”

倪裳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宣泄着倪裳的情绪。

到了倪家,倪裳停好车走进大厅,她一入场,所有人都目光便全部落在她的身上。

“六妹来了。”三哥示意了一下倪裳的方位。

“你还知道来。”

倪裳抬眼看去,倪福达端坐在正位,眉眼带怒。

倪裳不想理会,走到一边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什么时候吃饭?”

“吃什么饭啊。”二嫂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先给老爷子赔个不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气不得。”

倪裳抓着二嫂的手,“我有精神病,我也气不得。”

“倪裳!”二嫂压低声音呵道。

“好了好了,这六妹来都来了,大家就别在大厅待着了,去吃饭。”大哥张罗着。

倪福达明显还有气,但是碍于大儿子的面子也没有发作,只是狠狠哼了一声,拄着拐杖去了餐厅。

其余人则是幸灾乐祸地跟着一起走了。

二嫂打了倪裳一下,“下次记着别迟到了。”

倪裳一下推开她,“你少管我。”

倪福达每周都会组织一次家宴,说是家里人口多,要联络感情。

倪裳嗤之以鼻,这也算个家。

倪福达有过五任妻子,给他生了七个孩子,基本是生了孩子就离婚,家里最大的大哥四十八岁,最小的七妹十八岁。倪福达现在七十二岁身体亏空,行走不便,几乎生活不能自理。

饭桌上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聊得无非是政治,股票,学业,工作,每个人都在恭维,也都在攀比。

倪福达是做房地产翻身的,手中的集团市值极高,饭桌上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那份股权互相竞争着,顶着最虚假的嘴脸,说着最奉承的话语。

对于这个家肮脏的真相,倪裳很小就看出来了,她不愿意去触及倪家的丝毫财产,她就是看看都嫌脏。

从上大学开始,倪裳就开始在外面兼职工作,从不问家里要一分钱,吃的少穿的差,若不是一张出挑的脸蛋,没人会认为她是富家子弟。

倪裳在外过得艰苦,这些倪福达不会不知道,但他从不过问,也不关心,倪裳算是彻底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哪怕自己背了巨额债务,法院传票一张一张朝她撒过来时,她也没向倪福达低头,全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撑了过来。

现在事业稳定了,在业内打出了名气,倪福达开始重视起自己这个女儿,一周一次的家宴开始主动邀请她,从前倪裳想来没人接受,现在倪裳不想来,他们一个两个求着她来。

想想也真是讽刺。

“六妹啊,最近不怎么忙吧?”三哥突然叫到她。

所有人跟着三哥的问题一齐看向她,餐厅里忽地静了一瞬。

良久,倪裳才开口,“不忙。”

“那你多回来看看爸,家里就属你最不勤快。”

“哼,我不需要她回来看我”,她除了气我什么都不会。”老爷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哎,爸你别生气阿,六妹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过意不去。”二嫂劝道。

“对,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我先走,就不在您身边碍眼了。”说着,倪裳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六妹,你别胡闹!二嫂在身后喊着。

倪裳从座位上把包拎起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个家,她是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待。

夜色弥漫,晃眼的几颗星星在天空闪烁,地上的灯红酒绿轮番上场,这座城的夜晚奢靡得不成样子。

倪裳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来到了醉梦。

倪裳心里一动,想到了纪远川。

“倪总,今天就一个人吗?”梁经理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车钥匙。

“怎么,一个人不能来?”

“哪里的话,我给您开个座。”

一个人喝酒的确不怎么舒服,所以她每次都会叫上很多人一起喝,即使那些人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她喜欢热闹,好像只有在这种环境里她才能不被发现,安静地做自己。

倪裳招招手,把梁经理叫了过来。

“倪总,有事?”

“让纪远川来。”

“好,您稍等。”

没过一会,纪远川推着酒车走了过来,还是那副打扮,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打开,袖口被挽到小臂,一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十分诱人,就是过分冷了些。

倪裳看到他,莫名得,心里有些惬意。

“又见面了。”倪裳打了个招呼。

“嗯。”纪远川淡淡应道,“今天喝什么?”

“你来挑。”倪裳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歪在沙发靠背上。

纪远川拿出一瓶酒,放在桌子上,倪裳扫了一眼,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我会喝这么次的酒吗?”

“我不想坑你。”

倪裳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记得几天前你可坑了我一大笔呢。”

纪远川没吭声,看神情是承认了。

“还要上次那瓶。”倪裳道。

纪远川看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把那瓶酒拿出来然后把桌上那瓶酒收起来,就在他要推着车走时,倪裳叫住他。

“陪我喝。”

纪远川停住,回过头说,“我不陪酒。”

“好歹我也算你弟的救命恩人,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吗?”

纪远川敛起眸子,思考了一会,抬头道,“好。”

纪远川把酒打开,给倪裳倒了一杯,没给自己倒。

“什么意思?”

“我不能喝酒,会有酒气。”

倪裳也不勉强,拿起杯子细细打量着里面的酒,“我这瓶酒你能赚多少?”

“二百。”

“这么少?”

纪远川点点头。

倪裳仰头把酒给喝了,把杯子放在桌上,纪远川还想给她倒酒,被她给拦下了。

“不喝了,聊会。”

纪远川收回手。

“你来这工作,你弟弟晚上不吃饭吗?”

“我给他做好饭来的。”

“你会做饭?”倪裳有些惊讶,“好吃吗?”

纪远川诚实地回答,“好吃。”

“给你介绍个工作,工资很理想。”

“什么?”

“给我做饭。”

纪远川扭头看向她,似乎在分析她的意图。

“就是做饭而已,我还能吃了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纪远川拿起一个酒瓶,在手里擦拭着,眼神则是在四处飘荡。

“你最好别,同情我。”

倪裳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我还同情你,我都生活不能自理了,如果再没人给我做饭,我早晚饿死在家里。”

“工资多少?”

“一天五千。”

纪远川拧着眉毛,在他拒绝之前,倪裳迅速改口,“五百。”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早上,我一会发你地址。”

“好。”

第二天,七点。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床上的女人一身绸缎纯白睡衣,长发如瀑,肌白似雪,精致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

倪裳把被子捂住头,想隔绝那不断扰人的门铃声,但是那人很坚持,按了足足有十多分钟的门铃。

“烦死了!”倪裳把枕头砸在地上,掀起被子下了床。

下了楼,倪裳骂骂咧咧地打开了门。

“没完了是吧,一大早想干什么!”

那人没说话,倪裳皱着眉毛抬头看去,当她看到纪远川手里拎着早餐站在门口时,大脑突然开机,想起昨晚上的事情。

“早饭。”纪远川淡道。

倪裳的起床气一下就消散了,发呆了好一会,才侧了侧身,“进来吧。”

纪远川进门后,倪裳指着玄关处,“换鞋。”

纪远川在换鞋,倪裳走到沙发上躺着,她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起这么早过了,现在困得想杀人。

纪远川把早餐放在茶几上,倪裳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发现买了挺多,两笼包子一份油条,还有两杯豆浆。

“这么多我吃不了。”

“有一份是我自己的。”纪远川把吸管插进豆浆里,然后把豆浆放在倪裳面前,“快吃吧,一会凉了。”

倪裳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去洗漱。”

等倪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纪远川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杯里的豆浆只剩下一小半。

“你吃饭这么快?”倪裳坐在地毯上,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我早上有课。”

“哦。”倪裳拿起一个包子,瞥了一眼吃完饭坐在那里没事干的纪远川,“吃好就走吧。”

“等你吃完,我把垃圾带走。”

倪裳笑了笑,还挺懂事,不过倪裳吃饭是个细吞慢咽的主,纪远川等她吃完,估计第一节课都赶不上了。

倪裳咬了口包子,“不用,一会我自己扔,你去上课吧。”

纪远川点了点头,站起来背起书包,临走前又回头问了一句,“我中午再来。”

倪裳摆摆手。

***

纪远川刚到班级,班里人偷瞄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纪远川不怎么在意这些,在班里搜索了一遍,找到了苏凯。

纪远川缓步走了过去,把书包挂在桌边,拿出书和笔。

“男神,你知不知道你被选上校草了?”

“不知道。”纪远川按动笔头,把昨天没整理好的笔记重新抄了一遍。

苏凯啧了一句,凑近他耳边,“昨天,至少得有六七个姑娘问我要你的微信,我都没给。”

“谢谢。”

“不过吧,有一个学妹,长得真挺漂亮的,那身材那脸蛋,我觉得跟你绝配。”

纪远川戴上耳机。

苏凯一下摘掉他的耳机,“干嘛你这是。”

“你再他妈废话我就换位置。”

“好好好,我跟你说实话。”苏凯不再嬉皮笑脸,“就是那个学妹吧,她说给她你的微信,她就给我二百块钱,你也知道我最近缺钱……”

纪远川抬头看着他,挑起眉毛,“比我还缺钱?”

苏凯闭了嘴,假模假样地扇自己两个耳光,“我有罪我有罪。”

下课后,苏凯揽着纪远川的肩膀,“我最近发现一家馆子特好,我请你?”

纪远川打掉他的胳膊,“不了,我回去做饭。”

“小白中午不是在学校吃吗?”

“还有一个。”纪远川跨上自行车,没再理会苏凯,骑着车走了。

快到倪裳家的时候,纪远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给倪裳发了个消息。

你家里有菜吗?

不一会倪裳的消息发了过来。

有泡面。

纪远川叹了口气,把手机放进口袋,车头一转,拐去了最近的一家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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