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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辛玥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夜色如墨,满府一片喜色,廊道挂满红绸和红灯笼。

前院的宴席刚散不久,薛辛玥跑得太急,拐角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没收住便撞了上去。

对方的胸膛很硬,薛辛玥捂着额头后退,正想抬头看看是谁,就听对方醇厚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惊讶——

“嫂嫂?”

这声音,薛辛玥听了半辈子,此刻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被前世的丈夫称为嫂嫂,除了不习惯,还有些心虚。

薛辛玥抬头,果然看见了陆彻那张熟悉的脸。

他与陆如渊长得不像,他没有陆如渊的清冷孤傲,但更显英气。

“嫂嫂这是去哪儿?兄长呢?”

陆彻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大嫂,好奇她为何新婚夜乱跑。

因陆薛两家同在京都世家圈子,陆彻认出她也不稀奇。

薛辛玥闻到空气中的酒味,嫌弃地微微皱眉,迟了好几瞬才应声,“书房。”

“书房?”没想到兄嫂的新婚夜竟在书房过,陆彻忍不住笑了笑,“可要我差人带嫂嫂过去?”

薛辛玥摇头,婉拒好意,而后见陆彻轻轻颔首,他的面上透着几分期待,率先抬步朝后院而去。

他步履急切,饱含新婚喜悦,这让薛辛玥想起前世的新婚之夜。

那晚,陆彻掀开盖头见到她时,就差把房都掀了,后来更是冷言冷语。

而现在,薛辛玥才知道,原来他前往婚房的路上,是这样欢喜的。

方才心底生出的心虚感,忽然间就消散了。

她从不欠任何人什么,她和他的婚姻源于因薛妙仪的算计,她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承受陆彻的愤怒。

即便后来的陆彻爱上了她,痛改前非,但她对他攒了太多失望,后来也只是逢场作戏。

平心而论,陆彻不是个合格的婚姻伙伴,管束他就跟拉扯儿子一样。

相比之下,陆如渊不知要好多少。

陆如渊少年时便稳重淡然,惊才绝艳,连中三元,如今二十二岁已是五品吏部郎中。

作为国公府世子,他从来视振兴家族为首任,没有陆彻那些纨绔多情的毛病。

就算洞房花烛夜负气离去,也只会去书房办公、学习,根本不会去寻花问柳。

看,多省心呐!

想到这里,薛辛玥愈发坚定内心,她快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附近的几个院落都熄了灯,唯有书房内亮堂堂。

薛辛玥在门外踌躇了会儿,才敲了敲门。

里头似乎没有听见,她刚想推门进入,就听陆如渊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宵夜,不用伺候。”

薛辛玥语噎,他竟将她当成了小厮,她忐忑开口,“是我。”

话音落下,里头迟迟没有动静,仿佛陷入了沉默中。

薛辛玥心头焦躁,伸手在一侧窗上戳了个洞,透过小洞朝里望去。

她以为会看见陆如渊在案牍前刻苦钻研的样子。

结果没有。

若隐若现的屏风后头,是一张并不宽大的硬榻。

薛辛玥隐约瞧见了那抹在动的身影。

他在干嘛?

薛辛玥正心存疑惑,就见“哐当”一声,什么东西滚下了床榻。

是一个精致喜庆的红陶瓷酒杯。

陆如渊竟在饮酒?可他不是从不饮酒作乐的吗?

薛辛玥依稀记得,陆如渊猝死的那天,宫中来了御医,说他的死因是心有郁结,加上过度劳累。

可他能有什么郁结,身为公府世子,要什么没有?

他唯一的盼望,估计也就是希望宁国公府重回鼎盛,郁结也是因为宁国公府逐渐没落,所以过于心急,才会劳累而死。

只是,喝酒恐怕会更不利于他的身体吧?

这可不行。

薛辛玥也不等他回应了,当即推门而入。

硬榻上,陆如渊正襟危坐,哪像在喝酒?

若非他手中握着小酒壶,那正经模样倒更像是在看书。

陆如渊没料到薛辛玥会闯进来,他眉心隆起,一双眸幽幽地望向她,“出去。”

薛辛玥仿若未闻,逐步走近。

发觉他周身空气清新,便知他饮的不多,薛辛玥稍微放心了些,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喝酒伤身。”

听起来像是句关心的话,落在陆如渊的耳朵里却刺耳得很,他沉声道——

“咬人之时,倒不怕伤我。”

闻言,薛辛玥心道完了,这事儿果真过不去了。

不过也对,论谁新婚夜莫名被新婚妻子咬了一口,都很难不生气。

薛辛玥实在想不到什么借口,若说她是因梦魇咬人,那会不会让他更生气?

这洞房时候睡着了,对男人来说,可是致命侮辱啊!

薛辛玥寻思好一会儿,在陆如渊凝视下,终于想到了托词,她佯装羞涩地低下头,就像未经人事的少女——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是因为你弄疼我了。”

语毕,书房中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连薛辛玥这个曾活到四十多岁的妇人都觉得尴尬,她与陆如渊还没熟到说荤话都不脸红的地步。

她再次朝陆如渊看去,见对方面色冷漠,俨然是将“不信”二字写在了脸上。

毕竟她下口如谋杀亲夫一般,根本不像是愿意嫁人的样子。

薛辛玥弱弱试探,“我帮你上药?”

陆如渊放下酒壶,冷笑一声,“若等夫人上药,只怕会流血而亡。”

薛辛玥被他怼得一时无言以对,就说上过药不就好了,怎么还讽刺她?

她抿抿嘴,明明烦得很,却还得挤出笑脸,“你若还气,我让你咬回来就是。”

陆如渊淡淡瞥她一眼,声音清冷而疏离——

“从冷淡到热情,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你就有两副面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他眼底如镀上薄冰,没有温度,“夫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想得到什么?

薛辛玥想得到一个孩子。

但她没有直接说,而是选择迂回委婉些。

于是她声音透着委屈,说出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请求——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我只是想,和你呆在一处。”

陆如渊仍是不信她的说辞,“我不想和你呆在一处。”

他话语直白,让薛辛玥上扬的嘴角都僵住了。

她忽地有些理解,为何前世薛妙仪会独守空房了。

忍不住反问,“新婚夜,你不与妻子呆在一处,你想和谁呆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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