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市到平城并不算远,高铁只有40分钟的车程。
我打车到平城医院的时候,在反光的门口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
头顶悬着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血肉模糊的看不清我自己的脸。
周薇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更坏一点。
因为秦柯失神的靠在急救室的门口,衣服胸前和袖口全都是血。
我双脚像被灌了铅,再迈不出一步,只能钉在原地看着他双眼通红的沉默。
下一秒秦柯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然后眸光闪动,像是怒极的冲过来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摁到墙上。
他比我预计的还要生气。
“如果不是……她最后打给我的那通电话,现在她人已经没了你知不知道!”
秦柯从来没有对我用这种责备的语气,如同一柄利刃扎穿我的心脏,却空洞的流不出血。
我只能苍白着脸重复那句:
“对不起……”
“你明明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她得了癌症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柯表情痛苦,眼神却从愤怒慢慢变成了失望,
“笑笑,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眼泪瞬间忍不住倾泻而下。
就算我已经在来的路上,在心里自责过无数遍,如果早点告诉秦柯,周薇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甚至从鬼使神差的决定和周薇一起隐瞒的时候,就早已经在心里骂过自己无数次自私。
可真的由秦柯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
却还是像重锤敲击头顶,审判之剑击穿心脏。
我茫然的张开嘴,最发现喉咙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我还能解释什么呢?是我要瞒着秦柯。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告诉他,可是我没说。
所以应该怪我。
是我自私。
秦柯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他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我失态了。”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他虽然在这样说,可我心口的恐慌却越来越大,好像什么事情要从这一刻开始无法挽回了。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把照顾周薇也变成你的责任,对不起,笑笑。”
“我想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
他明明还和从前一样,对着我温柔的笑,可一切都从这一秒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要。
但这次他既没有帮我擦眼泪,也没有安慰我没关系。
秦柯不怪我了,
他怪他自己。
可他还是要跟我分手。
……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的海城。
但我枯坐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甚至更该死的是,我也怪不了任何人,
我只能怪我自己。
我把秦柯的衣服一件一件挂了回去,装着戒指的盒子滚了出来,
戒指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我也坐在地上看了它很久,最后才想起来,秦柯要和我分手了,所以戒指也用不上了。
我原本以为眼泪早已经在回程的路上流干了,原来还没有,
再怎么安慰自己无所谓没关系,可结果还是一样的。
一直到从秦柯家搬走的那天,他都没有回来。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他就好像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只有周薇的朋友圈恢复了更新,小女生一样的口吻发:
“十年了削苹果手艺怎么还是这么烂。”
配图是她偷偷比耶,左下角那双正在削苹果的手骨节分明,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个人。
再往下的每一张照片都有秦柯的痕迹,他的背影,他的影子,他的肩膀,只字片语的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秦柯。
不在我身边,也在好好生活的秦柯。
他不是只给我一个人削苹果,只给我一个人贴创口贴。
周薇那些照片好像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秦柯的温柔从来不专属我一个人。
心脏麻木的阵痛蔓延到四周,然后从心底传来的一股怪异感升至半空,
可朦朦胧胧的找不出缘由。
搬家后的第二周,我毫无征兆的晕倒在新家的门口。
再次从医院醒来,
医生告诉我,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