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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说,「不过,我来京城是为了养伤,所以才应下这门亲事的,换个意思说,只要是来京城,我嫁给谁家都会答应。」

乔昭的话我只信了一半,她说是来养伤的,但确实我有从她身上嗅到淡淡的药味。

可还有一半不信的原因是——

「养病之人忌动武弄粗,你这天天练武的,哪有半分病人的样子,倒像是……」

她淡定一笑:「像什么?」

像什么呢。

像一个磨刀霍霍的复仇之人。

7

大兴与北蛮的战事在三年前平息。

过段日子便是天子的生辰,北蛮的使臣早在一个月前开始出发,终于在今日抵达。

皇后邀约不少京中贵女入宫,姜家被选上了两个。

一个是我,一个是乔昭。

她装病推辞了。

边将几百斤重的大刀耍得虎虎生威,边说:「我生在北疆,每日除了习武就是习武,规矩什么的可没学过,就不去丢那脸面了。」

我对这些冠冕堂皇的宴会一向不感兴趣,正要推辞,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说:「三公主说了,姜小姐一定得去,有个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了解三公主这人,凡是关于我的事,十有九真。

怀着几分好奇心应下了。

8

宫宴的流程我闭着眼都能知道了。

刚行完礼坐下后,北疆使臣展示上供给皇后的礼物。

红绸揭开,是很巧妙的金丝牡丹花。

一国之花自然是献给一国之母。

可,也就仅仅一件。

说寒碜也高看了。

那些使臣满不在乎:「我国一直秉承着节俭,也希望贵国也能多担待担待。」

我冷笑。

前几日还在街上看到这些人流连青楼赌场之地,出手都是各种珍宝,真是找了个好借口。

皇后不敢发作,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收下。

坐在上座的三公主笑意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听闻北蛮公主善舞,可否让我们长长见识。」

场面无聊得让我有些后悔来。

就连后半场的北蛮公主上来献舞时,也看得不走心,目光只盯着眼前的酒水上。

直到身边贴身丫鬟偷偷靠近推了下我:「小姐,你看那人腰间上。」

我抬眼看去。

北蛮公主的腰间挂着一个玉佩,只有大兴之内才有的。

而这东西又出自崔氏,且只有崔氏闺阁嫡出小姐独有。

崔氏,我娘亲。

那是娘亲生前的东西。

我拍案而起,一个旋身就到了北蛮公主跟前,伸手握那玉佩时,她灵巧躲开。

速度在我之上。

凤眸微怒:「哪家小娘子这般无礼,当众抢人东西!」

从小跟我有龃龉的三公主巴不得事情闹大。

「姜舒华,眼前这位可是公主,这里是皇宫,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宴请,你这般无礼,是不把规矩放眼里?」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喊住我:「舒华,你快坐下。」

可我什么都听不见,死死盯着那玉佩。

「这个玉佩你哪里来的?」

北蛮公主将玉佩挂在手上,玩心大起地甩起来,颇不看重。

「这玩意不过是我出生时可汗送的,听说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捡的,你喜欢啊?可这玩意平时我都是用来逗狗的,属实不适合送人啊。」

我失去了理智,上前夺。

她将玉佩抛高,与我打斗起来。

北蛮人善近身战,力量,速度,都在大兴人之上。

这些年我请教过不少习武高手,可从没下苦功夫练基础,也凭着那几分功夫在上京横行惯了,所以可想而知下场就是,来往了好几个回合,我都处于下风。

这让我不禁想到,与乔昭比试那晚,她算是留情了。

9

姜元卿来领人时,已经快到宫门下钥了。

我坐在台阶上,直直地看着后宫方向。

「要骂要罚,我都随意,可是三天后,我已经和北蛮公主定下了赌约。」

若是按照往日,他铁定要训斥一番,然后半求半容忍地让我打消念头。

可是这次,他只是轻轻叹气。

「左右我也管不了你,你想做,就去做吧。

「剩下的,我来。」

男子身上的官服有些褶皱,听说最近刑部在查什么大案子,他已经连着好几夜没有合眼了。

我想,要是他把这份心放在查娘亲的死因上,岂不是更好。

10

回到姜家时已经天黑了。

唯有清荣院还有些人未歇息。

我进去时,乔昭躺在凉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你那日。

「耍的剑法,是什么?」

她不紧不慢地露出眼睛,晦暗不明。

「你想学?」

我不摇头,也不点头。

活了十八年,好像从未低头求过谁,恩情在那儿,天子又许我见上位者可不用行礼,所以连膝盖也未曾弯过。

可是,这事关娘亲。

她孤身嫁来上京,带来东西不多,留给我的更是没几个,我现在,只想多留个她的影子。

娘亲的死,一直在我心里是根刺。

皇室越是对我纵容,越是让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北蛮公主故意侮辱母亲的生前物,这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想。」

话音是跟随我双膝跪地声落下的。

我磕了三个头。

一个比一个重。

这是拜师礼。

「乔昭姑娘,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的身手极好,你也肯定杀过人的。」

乔昭慢慢放下手中书,裹成卷,捶打手心。

不承认,也没否认。

「我想拜你为师,想求你授我武艺,三日后,我想赢。」 

躺椅上的女人没急着开口,风将她衣袖高高吹起。

「你习武的初衷,就是为了打赢别人?」

我挑眉:「那不然呢?

「莫非你也想让我违心说什么习武习德,为天下,为大业,文绉绉的大道理来?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抱负,我只为己。」

乔昭弯唇一笑。

「你这回答,跟我那时候说得一模一样。

「教你可以,可我有个条件。

「姜舒华,我让你,立志做一名女将。」

烛火摇摇。

我只觉得荒谬。

可是我更没想到,数年后,这事儿还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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