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恍然想起,那一年我杀了人。
他站在法庭上,顶住滔天舆论和压力,不顾一切为我辩护的模样。
予我新生是他,拉我再入地狱也是他。
想摊牌、想质问、想嘶吼的话。
到嘴边,到底是成了很轻的一声叹息。
我轻声:「如果你也开始嫌弃我,不爱我了。
「记得告诉我,我自己会走的。」
陆云洲双目变得通红,紧紧抱住了我:
「阮阮,说什么傻话?我说过的,这辈子,我永远信你。」
我身形僵硬,没有说话。
陆云洲温声哄着我:「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我永远是你的依靠和后盾。」
我感觉到脖子上的温热,是他掉了眼泪。
何必呢?
他明明可以直说,我都说了我会走的。
其实,哪怕我抑郁症最严重,情绪最失控的时候,我也不曾伤到过陆云洲。
因为总忘不掉,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是唯一救了我的人。
关了灯。
无边夜色汹涌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没再被我想起的那些过往,到底是再一次撞入了脑海里来。
十九岁那年,我参加国际大学生化学奥赛,认识了赵明宇。
他比我大五岁,是极度聪明而有天赋,又极度温和体贴的一个人。
他与我渐渐熟识,再到偶然被我得知,他之前的导师,就是我刚过世不久的父亲。
那时候,我刚失去自己唯一的家人,备受打击。
我父亲唯一留下的,几乎只有一本还没完成的研究报告。
我在赵明宇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
赵明宇陪我一起待实验室,他追求我,对我无微不至。
说起我父亲时,满眼都是崇拜和痛楚惋惜。
我二十岁那年,他被家人逼着相亲。
他说不想找个人凑合一辈子,说他爱我,想永远照顾我。
他满目深情,向我求婚。
我们结婚后,他很快露出真面目。
他身体不行,跟我哭着道歉,哭求我接受后。
再慢慢暴露出扭曲的性格,和严重的施暴倾向。
他在化学研究上天赋过人是真,却并不是我父亲的学生。
只是他很早就盯上了,我父亲没完成的那本研究报告。
想要据为己有,将报告完成后,署上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等我完全发现这些后,已经是婚后小半年。
我诉讼离婚,指控赵明宇多项罪行。
却因婚内巨大的精神压力,我被查出中度抑郁。
因为我的精神疾病,很长时间里,离婚诉讼都没能成功。
赵明宇恼羞成怒,人前卖惨,人后变本加厉折磨我。
直到那晚,他压住我,将绳索勒上了我的脖子。
他手边那一小瓶化学试剂,是致死剂量的秋水仙素。
最后一刻,我摸到了水果刀,盯准位置刺入了他的颈动脉。
赵明宇双目圆睁,浑身是血倒下。
我呆呆瘫坐到地上,一动不动,坐了很久。
直到陆云洲走进来,我听到他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抬眸,才突然想起门没关。
陆云洲跟我同校,是法律系的学生,也是曾追求过我的人。
他手上拿着的,是前两天答应帮我找来的书。
那本书掉到了地上,他看向已经落气了的赵明宇。
我从巨大惊惧里回过神来,跌跌撞撞爬起来就往门外走。
「我……我去自首。」
我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