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弟一起吃面。
姐姐碗里一个鸡蛋,弟弟碗里一个鸡蛋。
我的碗里清汤寡水,面条都没几根。
我问妈妈:「我的鸡蛋呢?」
妈妈狠狠白了我一眼:「家里就剩两个鸡蛋,你怎么那么不懂事。」
姐姐是大宝贝。
弟弟是小心肝。
夹在中间的我是个多余的人。
我六岁时,计划生育还很严格。
姐姐和弟弟都上了户口,我没有。
父母不愿交罚款,我一直是黑户。
听到计生办要下乡查户口的消息,生父生母便粗暴地把我摇醒。
要我跟了躲超生的邻居一起藏到大山里去。
即使狂风暴雨,即使寒冬腊月。
我也要马上离开家,不然生父就会动手把我扔出门外。
我在深山中醒来,发现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只剩自己一人睡在草堆里。
野草茂密,村里婆婶大娘们走的时候,没人留意到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天地茫茫,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
后来学到一个词叫魂飞魄散,就是此时此刻的感受。
我带着哭腔大声呼唤着带我来的黄婶和三婆,没有人回应。
深山遮天蔽日,我的呜咽在风中消弭破碎。
周围全是坟堆,我被吓得肝胆俱裂。
一边哭一边跑,怎么都摆脱不了阴森森的坟头。
夏姨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哭得哑了声。
她入山拜祭父亲,遇到摔得满身伤痕的我,问清我是哪条村的孩子,把我带了回家。
回到家,父母姐弟一家四口正在其乐融融地吃早饭。
生母看到我,仍旧怒目相向,大声责骂:
「死哪去了,别人都回家了,就你躲在外面疯玩不想干活是吧?」
不是担心我为什么迟迟不回家。
不是关心我怎么还没回家吃早饭。
只是责怪我偷懒不帮家里干活。
我惊魂未定,又饿又委屈,哗一声哭了出来。
生父重重地放下碗,不耐烦地吼:「我数到三,你再让我听到哭声试试看。」
他数到三,我的哭声未来得及止住,尚带哽咽的余音。
他站起来狠狠推了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