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傅厌的手指只是轻轻一碰,羽毛般掠过她的心口,让她心里痒痒的。
苏南乔忍着异样道:“我,我自己来。”
傅厌抬起淡漠的眼,“就这么喜欢逞强?”
知道他意有所指,苏南乔解释道:“傅明玉想打我脸,我只是自保才推开了她,但我推的力道不足矣让她跌到博古架上,是她故意......”
“我知道。”简单的三个字自耳边荡开,就像是一盆水,将她刚刚升起的小火苗陡然浇湿。
傅明玉的小把戏那么明显,他又怎么可能看不穿?
他只是在亲疏远近间轻而易举选择站队亲近的人,这是人之常情,是她痴心妄想以为他会给自己做主。
苏南乔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她自嘲一笑:“也对,她跌不跌倒又有什么关系,当浑浊成为常态,清白都是有罪的,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关系,是我太傻了。”
傻到她以为终有一天他会喜欢她,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喜欢也能让她欢欣鼓舞,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细细回忆。
苏南乔挣扎着起身,傅厌按住她的肩膀,“你还在发烧。”
她恍然未觉用力拔下针头,针尖带起一串血珠,干涸的嘴角扯起一抹苍凉的笑容:“不牢傅先生费心了。”
“苏南乔!”每当傅厌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就代表他生气了。
苏南乔取下脖子上的送子观音放到他的掌心,“傅厌,这个替身谁爱当谁当去,苏家已经糟糕透顶,你再想逼我,我只有拿这条命还你了。”
做完这一切她拖着虚弱的病体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从前支撑她撑下去的是她对傅厌的爱意,但他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今沦落到像是乞丐。
苏南乔只觉得可悲之极。
如果是以前的苏南乔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今天的事情让她的脑子清醒了,她和傅厌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儿时的诺言本就是不作数的,偏偏她天真了这么多年,心甘情愿一次又一次被他作践。
还没等她开门,傅厌的声音自身后凉凉传来:“谁说苏家已经糟糕透顶?你那个弟弟还在读高三,我记得他好像心脏不好......”
苏家除了苏苍,她最在意的就是苏言玺,那个干净得像是水晶一样脆弱的少年。
苏南乔猛地转身,眼泪蓄满了泪水,她死死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流下,“傅厌,他只是个孩子!”
傅厌随手将棉签丢到垃圾桶,用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拭着指尖的药膏。
一举一动都是上位者矜贵优雅的姿态。
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我这人不喜勉强,你不想还的债,就换个人来还。”
他甚至都没有朝她走一步,静静站在那里,和很多次那样等待着她的屈服。
苏南乔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只要她走出这个房间,她就不用再受傅厌的折磨牵制,去做那些她不喜欢做的事,她就能做回自己。
可是......
傅大少没醒,甚至情况更加糟糕,已经摇摇欲坠破碎的苏家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她的手终究还是松开了唯一的希望,妥协般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苏南乔收起所有的尖刺,垂着头一如既往的恭顺。
脖间一凉,紧接着她的胸前多了那枚玉佩。
“奶奶给你的,就好好收着。”他的声音凉凉落在耳畔。
她忍着泪没有落下,唯有尾音颤抖:“好......”
下巴被抬了起来,她被强迫着对上那双冰冷的黑瞳。
“苏南乔,这是你该还的帐,好好受着。”
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牵动了掌心的伤口,却丝毫比不上心中的痛。
红唇翕动:“是。”
男人的指腹抚过她额头上的纱布,声音凉薄刻骨:“你最好祈祷不要留疤,留了疤,就不像她了。”
苏南乔红着眼,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不甘心问道:“既然你那么爱沈小姐,又怎么要放走她?”
傅厌的瞳孔略过一抹复杂,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扫了一眼胸前的血迹,“我要洗澡。”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朝着浴室走去,苏南乔自然会妥帖准备好他的衣服,一如往常。
只不过长腿迈到门边停顿,“让秦放重新将吊针扎上。”
苏南乔再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他只是想要她快点好起来,不要将病气过给他。
“好。”
浴室门关上,她缓步走到衣帽间,准确找到他的衣物。
拉开贴身衣物的抽屉,从前她会因为做这些事而暗暗开心,不管他爱不爱她,她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可现在,她只有屈辱和心酸。
她的这一切都是借得旁人的光。
她像是一只老鼠,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觊觎她的月光。
准备好衣物,她看了一眼自己睡过的床,那个人如此洁癖,一定会觉得恶心。
便强忍着头晕将被套换下,铺上了一套崭新的被子才一瘸一拐下楼。
她换了条裤子出现在客厅,秦放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翘着脚在玩游戏。
“秦医生。”苏南乔叫了一声。
秦放放下腿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苏南乔,一副见鬼的样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输完了?”
苏南乔舔了舔干涩的唇一脸歉意,“抱歉,不小心将针头弄掉了,能不能麻烦秦医生......”
她手里拿着吊瓶架和针头,一副卑微的模样。
哪有从前苏大小姐的半分高傲,毕竟都是圈子里的人,秦放见她变成如今的样子也有些唏嘘。
“不麻烦,你病得很重,还是躺着好好休息,不要随便走动,我送你上去。”
苏南乔苦涩一笑:“我的房间在下面,你随我来。”
她一瘸一拐走在了前面,秦放忍不住问:“你的膝盖是不是受伤了?”
之前他就发现她的牛仔裤上面有些痕迹。
“一点小伤,已经上过药了。”
秦放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跟着她到了地下室,苏南乔打开台灯,“让你见笑了。”
房间不仅狭小,而且没有任何装修,还是毛坯房,天花板只有两米,对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显得格外压抑。
秦放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心疼道:“你一个女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她无奈笑笑:“习惯了就好。”
秦放离开时碰上下楼的傅厌,男人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浅浅薄荷香。
“既然对人家有意思,就怜香惜玉点,免得老婆跑了后悔莫及。”
阴暗的地下室楼梯没有开灯,看不清傅厌的神情,只听到一声冷笑:“不过因为那张脸才留下的人,能有什么意思。”